卫敛忽而撑起身,半坐在榻上,勾了姬越的脖子道“方才你看到的是假的。”

    他将扇子打开,挡住二人的脸,轻轻吻上去。

    唇瓣相贴,不过须臾,又似永恒。

    卫敛睁开眼睛,清澈瞳仁里印着姬越的全部身影。

    他含着笑“这才是真的。”

    姬越“”

    姬越,整个人,石化了。

    若换作寻常君王,此时美人卧榻、投怀送抱、主动献吻,情到浓时恰到好处,定要将人抱回寝殿好好疼爱一番。更有猴急的,直接在榻上幸了也是有的。

    只是秦王不愧是秦王,跟别的君王都不一样。

    他在片刻怔滞后,猛然退后,一脸正色“光天化日,拉拉扯扯,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

    卫敛微笑“平时也没见您这么讲规矩。”

    “那好罢,以后臣不逾矩了。”他又懒懒靠回去,有些意兴阑珊。

    姬越瞬间改口“当孤没说。”

    “陛下,君无戏言。”

    “孤命令你当没听见。”

    “诺。”

    卫敛觉得说姬三岁都是抬举他了。

    姬越心智三个月,不能再多了。

    “那名圣女就是昨晚那位。”一番插科打诨后,卫敛总算扯回正事。

    姬越说“孤没失忆。”

    他自然记得。

    “我料想她身份不简单,今日听闻梁国使臣入宫,才想过去看看。”

    “她有什么好看的”姬越不悦道,“长得还没孤好看。”

    “噗”卫敛没忍住,“你可是秦王,怎与女子比起美来”

    姬越警告“总之你不许离她太近。”

    卫敛倾身靠近,双眸认真地注视他“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好浓的酸味”

    姬越被那双勾人的眼睛盯着,眸色微黯,低声道“卫敛,那女人来自梁国,身上皆是毒物,你不可以靠近她,切记。”

    他自然不是因为卫敛与麦尔娜举止亲密而生气。也就李福全那个乌龟脑壳会觉得卫敛与麦尔娜是在私会,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只是在说话。

    虽然姬越确实不喜欢其他人靠近卫敛。

    但更重要的是,他怕卫敛出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梁国圣女在卫敛身上动什么手脚姬越想想就心有余悸。

    他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他的心上人,他要保护好他。

    卫敛神色微顿。

    半晌才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大可不必。

    麦尔娜那点毒术都是他玩剩下的。

    不过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还不错。

    “不必担心。”卫敛说。

    “怎么不担心你再聪明,也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要是遭了暗算,被人拿来要挟孤,孤”姬越一顿。

    他会怎么样

    按他以前的作风,再喜爱的东西,若是被人拿来威胁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毁掉。

    他曾经就极爱一只鹰,平时任它翱翔天际,吹一声口哨,那鹰就会乖乖落到他肩头。

    他逗弄一番,又会让鹰重新飞回天空。

    那是少年秦王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与渴望。

    后来那只鹰被太后抓住了,关在笼子里带到他面前。

    太后逼他下一个对外戚党利益极大的圣旨,否则就杀了那只鹰。

    太后看准姬越外表冷硬,内心却始终有一块柔软。这个少年遭遇了世上最残酷的掌控,却仍能对一朵花,一只鹰,一个微小的生命抱以最温柔的对待。

    她笃定少年会不忍心。

    然后就会向她妥协。

    优柔寡断者,终究难成大事。

    可她没有想到,少年竟瞬间夺走侍卫手中的弓箭,亲手射死了那只鹰。

    不自由,毋宁死。

    自那之后,姬越再也没有心爱之物。

    他不允许自己有弱点。

    不允许自己受人胁迫。

    一个敌人倒下了,他还有千千万万个敌人。

    他必须无坚不摧,无所必能,无时无刻。

    却还是在二十一岁这年破了例。

    这年他遇见了一个心爱的人,舍不得杀死,舍不得割裂,只想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姬越说完了未尽的话“孤该怎么办呢”

    你要是被人拿来要挟孤,孤一定是要救你的。

    卫敛安静一瞬。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一丝冲动。

    他想告诉姬越你不必担忧,我很强的,大概能和你打个平手罢。

    他还想说你这个人真是讨厌,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喜欢你啊。

    但最终他仍是冷静下来,淡笑道“那陛下要保护好臣啊。”

    清醒惯了的人,大概就连一头扎进爱情里,都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姬越说喜欢他,可也不曾给过他解药,依然是防着他。这回不再是为了掌控他的性命,而是给自己一个安全保障。

    这是姬越给自己留的退路。

    卫敛很理解。但凡成长环境艰辛、受过百孔千疮的人,戒心都要比常人高出万分,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所以他也隐瞒了自己真正的实力,这都是有朝一日需要脱身时的底牌。

    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用上的那天。

    但他也必须要为那一天而准备。

    他们就像两个在严冬里过了太久的人。乍然冰雪消融,枯木逢春,被暖意融去外壳,心尖上的一点仍是锋利寒凉,竖着尖锐的刺。

    姬越说“好。”

    卫敛浅笑,低眸随手又翻过一页话本,忽然不经意间就落到一句话上。

    可以看出姬越写这段批注的时候十分纠结,墨迹划了一道道。

    这段内容十分平常,是书生亲手刻了个小玩意儿送给小姐,小姐收到很是开心。

    秦王批注这玩意儿也值得开心至此,真当大家小姐如此没见过世面划掉

    亲手所做的心意有那么贵重吗划掉

    真的会让人很开心吗划掉

    那孤就勉为其难给卫小敛做一个吧。划掉

    最后一句没有划

    孤想让他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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