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虞锦来说,既然迟早都要减,那不如早点和和气气把这事办了,何必等到民怨四起再按闹分配

    但户部又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自然不会这样想。

    君臣两方就为这个争执起来,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针尖对麦芒,虞锦心里怄得够呛――朕知道未来但朕不能说啊

    最终的结果,是户部又一次迫于她的淫威做了妥协。

    户部尚书告退的时候脸色都是青的,眉梢眼底端然写着一行“你就折腾吧”;女皇的脸色也是轻的,心里直呼原来知晓未来也可以这样苦逼。

    她冷着脸喝了口茶,邺风进来禀说“陛下,元君求见。”

    “哟呵,稀客啊――”几许余怒令她冷笑出声,说了句刻薄的经典台词。

    她又忙正一正色“让他进来。”

    邺风应声,便折出去恭请元君入殿。

    楚倾自也记得她月余前的拂袖离去,一壁入殿一壁探她的心思,就闻她心底的不满一句接着一句。

    “呵,一个多月了,你还知道过来啊。”

    听来倒像嫌他来晚了。

    “有本事你别来啊,咱们就这么僵着,看谁僵得过谁”

    还在赌气。

    “你最好给我考虑好了再开口,再抬杠我”她的目光扫过砚台,“我砸死你”

    “”楚倾凝神,端然一揖,“陛下。”

    女皇声音清淡“元君有事”

    他道“大选结束了。”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昨天是大选。

    她压根没顾上,问都没问一句。

    接着,他呈上一本册子“这是臣与贵君一起为宗亲们挑的人,请陛下过目。”

    她淡淡地接过去,随口问他“贵君还请你一起去了”

    那阵子为了让他专心查楚休落水的案子,她让他把这是交给姜离了,倒不知姜离后来还邀了他一起办。

    楚倾点点头“是。”

    “是没了不说点别的”

    “怎么个意思我都没怪你你还跟我赌气了是吧”

    虞锦边翻册子边在心里骂他。

    “也不知道我母皇怎么想的让我跟你成婚,不然你铁定没人要”

    楚倾眉心轻跳。

    “嘁,还杵在那儿干嘛,正事说完了赶紧滚呗”

    “咋地,你不跟我道歉,还打算我跟你道歉啊”

    楚倾有点撑不住了,收了神思,轻咳了声“陛下。”

    女皇风轻云淡地抬眸“嗯”

    他情绪复杂,目光在地上盯了半晌,才又开口“陛下别生气了。”

    虞锦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折子。

    “谁要你道歉啊,我才不在乎”

    听起来却没有方才那么恼火了,外强中干地硬撑着愠意。

    “臣那日没有别的意思。”他道,“只是对臣来说,除却为家里说几句话”

    “臣也做不了别的了。”

    虞锦忽地倒吸凉气,好像心底突然受了一记重击一般,让她呼吸不畅。

    铺天盖地的压抑席卷而来,将她的一切防御击得溃散――她一下子生不起气了,倒有一股难过克制不住地涌上心头,让她无处可逃。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在这里卖什么惨

    她竭力安抚自己的情绪,目光所及之处,他无甚情绪地一揖“臣告退。”

    往后退了两步,他便转身向外走去。虞锦看着他,不知怎的,她忽而觉得这个已不陌生的背影看起来形单影只,孤独之至。

    她更难过了。

    她当然可以安抚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家人又不在牢里,宫里又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讨好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从不缺少这些支持。

    可谁来安抚他呢

    她恼他总要为楚家说话,觉得他是有意惹她不快,却从不曾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又会如何

    全家上百口人都在牢里,自己是唯一能和皇帝说得上话的人,大概谁在绝望中都会舍出命去辨个是非吧。

    可她一直为这个恨他。

    她怎么这么刻薄

    “楚倾。”虞锦开了口,嗓音低而哑,他好像没听见。

    她忙清了清嗓子,又喊了声“楚倾”

    正要迈出内殿殿门的楚倾收住脚,回过身来,等她说话,或是等她的雷霆之怒。

    虞锦盯着手里的奏章“有新送来的大红袍,元君尝尝”

    说着她便示意邺风去沏茶来,将奏章放下,睇了眼几步外的椅子“坐。”

    楚倾没说话,依言过去落座。虞锦自御座上起身,也踱过去,坐到与他一方小桌之隔的椅子上。

    他偏过头来看她,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讪讪地和他对视。

    很快,邺风将茶端了过来。

    茶盏搁到桌上,她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点心也放过来,她又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楚休在几步外傻眼看着这情形,不知是不是前阵子养伤总能在幻觉里看到动物的缘故,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两只猫。

    那是他之前灵魂飘忽时在宫外路边看见的猫,一黑一白,很凶狠地打了一架。

    但两只猫似乎是朋友,打完架冷战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地想招惹对方。

    于是黑猫故作冷静地坐在那儿舔爪,时不时偷瞄白猫一眼;白猫自顾自地在旁边打滚儿玩尾巴,“一不小心”就把爪子伸到了黑猫面前。

    一伸出去,它就不缩回来了,躺在那里一下下地够黑猫的下巴,贱兮兮的模样看得楚休想笑。

    他想它的意思一定是“你理理我呗”

    陛下现在淡漠的外表下也是这个意思。

    ――好茶给你,点心也给你,你理理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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