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作为一名风术士,她恐高。
    大概是真的已经重复了很多个轮回了,现在的她早就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恐高了。
    八神和麻倒是无数次地想帮她克服这个对于风术士而言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致命的短板,但是却始终没有成功,她就像是天生对高处有一种恐惧感。
    “你这是家族遗传还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
    “我不记得了。”
    “算了,恐高也没什么,只要不露怯,不让敌人发现你的这个弱点也没什么。”
    克服恐高大作战失败了,拿她没办法,八神和麻也只好任由她去了。
    然而月见里月见觉得,其实恐高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总是要有畏惧害怕的东西才像是活着。
    无欲无求,无所畏惧,这样还像是活着吗。
    这么想着,月见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在风中。
    然后在自己的地图上又打了个x
    黑笔画下的x慢慢地遍布整张地图,第五天了,但是月见依然没有在风中听到任何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连续两次对彭格列出手都没有成功,真理天文这次学乖了,安静地缩着不出头。
    和欧文雷斯萨尔打过几次交道,月见里月见知道,这个老头子心高气傲又自命不凡,他虽然在魔术上的造诣不低,但是性格却有着难以磨灭的瑕疵,五天大概是他所能隐忍的最大极限了。
    正如她所料,第六天的时候,真理天文又有了动作。
    同时彭格列也有了回击。
    也不知道太宰治从库洛姆遇袭和彭格列港口被炸的两件事里发现了什么,抓着真理天文的这一波搞事反过来直接摸到了他们一个地下传教场所。
    这下,欧文雷斯萨尔是彻底按捺不住了。
    风声在耳边扭曲鸣叫,只身一人站在街道中央的黑发少女慢慢睁开眼。
    纤长的眼睫被掀开,她露出一双颜色迥异的眼睛,一只漆黑,一只晶蓝。
    一只眼睛里凝着夜色,一只眼睛里攒着风。
    织田作买给她的绿色外套在凝为实质的风里摆动着,从人来人往的街道走到无人的小巷,仅只一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下,小巷里就真的空无一人了。
    真理天文的临时基地在一栋对外宣称拆除重建的废弃大楼里。
    月见里月见对此称不上太惊讶。
    毕竟这不是他们的主场,西西里岛可是彭格列的地盘,他们把基地建在这里已经算是够低调了的。
    否则按照欧文雷斯萨尔那个老头子不可一世的虚荣心,他们的临时基地起码得带一个游泳池。
    遥遥地看着不远处那栋高楼,紫色的雾气从指尖漫出,风像水花一样在她面前翻开涟漪,世界在那一瞬间变得模糊,黑发少女慢慢闭上眼睛,将气息和雾和风同化。
    然后在那瞬间,她的气息消失了完全闻不到了。
    紫色的雾气将她包裹在其中,接着她连身形也都被幻术抹去了。
    杀了真理天文多少个人,被他们杀了多少次,月见里月见就对他们有多了解。
    她几乎是轻车熟路地躲过大楼门口的魔法阵,不躲不藏地走在这个布满了魔术的大楼里。
    真理天文三番四次地对彭格列动手,这就足以证明彭格列对欧文雷斯萨尔的重要性。
    这个老头子对自己的魔术报以自负,这么重要的事他绝对不会经由他人的手,但他自负的同时却又故步自封,布置在这栋大楼里的魔术厉害是厉害,但这几世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月见早就已经把他这几个魔术摸透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老头子是怎么成为真理天文的议长的。
    靠活得久吗
    不再多想,月见里月见细细观察着这栋大楼。
    真理天文重重势力盘根交错,前两世只单凭她和八神和麻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抗衡整个真理天文。
    这是个全是疯子的组织,只要有一个人没死,那么这个组织就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再度死灰复燃。
    月见里月见杀死过他们,也被他们杀死过,所以对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彻底地毁灭真理天文的,所以她这次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杀死他们,她是来找答案的。
    为什么真理天文要一次又一次地杀死翠铃。
    为什么一定是翠铃。
    这个问题一直像是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全世界七十亿人,全香港有七百多万人,为什么一定是她的翠铃姐姐
    空荡荡的大楼里,因为欧文雷斯萨尔那个老头子的缘故,这里早就被刷上了一层洁白的漆,整栋大楼里焕然一新,和外面看上去的样子截然不同。
    月见里月见和空气融合在一起,她像幽灵一样从白色的走廊里穿过。
    基地里大多数的人应该都被派出去了,月见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有什么人。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道脚步声在这栋大楼里轻轻响起。
    哒,哒,哒。
    压着节奏和脚步的轻重。
    穿着一身黑色立领骑士装的男人从走廊的尽头走来。
    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他的眼睛像某种紫色的酸性溶液,透着幽深哟危险的光,一副单片眼镜架在他的左眼上,他踩着黑色的长靴走过来的样子像教堂里向神走去的神父。
    凡鲁哈路特罗帝斯,真理天文的第一席,也是下一任议长的继承人。
    前两世的月见里月见也和他打过交道,这是个和欧文那个老头子完全两条心的男人。
    没想到这次的任务他竟然留在了基地里,月见里月见有些没预料到,但她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着。
    她走在走廊的,凡鲁哈路特走在走廊的尽头。
    他们都没有慢下各自的脚步,哒,哒,哒。
    凡鲁哈路特就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和她擦肩而过。
    月见面无表情的,脊背却绷得笔直,风和雾凝在她身边像一圈圈的涟漪一样,时隐时现,黑发少女的手里用力地捏着两柄枪,直到没有任何意外地走完这整条走廊,凡鲁哈路特拐过拐角,她这才缓了缓紧绷的神经。
    她那么紧张倒也不是说打起来会打不过凡鲁哈路特,只是要真打起来了,她也就要暴露了。
    凡鲁哈路特在这里让月见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加快了搜查的速度。
    临时基地当然不会有档案室这种地方存在,不过月见在这里找到了一间书房。
    应该是欧文老头子的书房,满满一整个屋子的书。
    通常来说,书房是一个人秘密的隐藏地。
    这是太宰治曾经告诉过她的。
    他对她说,从对方最近翻阅的书里,你能知道他爱好,理想,观点,甚至知道他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教过她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辨别哪些书是书主最近翻阅过的,哪些是很久没看的,哪些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
    虽然讨厌他,但月见里月见又不得不承认他曾经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又确确实实地在帮助着她。
    她和太宰治两个就像两团缠在一起的毛线团,缠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几乎融成了一团,她的所有思维模式,思考方式都镶进去了他的影子。
    没有让自己再多想,月见里月见从书架上取下了欧文最近翻阅和时常翻阅的书。
    那些书一部分在讲炼金术,一部分在讲长生不老,还有一部分说的是一位神明优尼科。
    但在仔细地翻阅了那些书本后,月见忽然发现,其实不是只有一部分是在讲长生不老,而是在这些书都说的是长生不老
    炼金术讲的是如何用炼金术延长自己的生命。
    而优尼科则是代表了永生的神。
    优尼科unirn,新生和不灭的神明,诞生于死亡中,象征着永生,喜爱纯洁、天真,具有神性的少女。
    将纯洁、天真,具有神性的少女献给优尼科,则可消弭死亡,获得永生。
    在看到那句“消弭死亡,获得永生”时,月见里月见撕掉了手里的书。
    她面无表情的,看起来无比平静,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此时的胸腔里到底压抑着多绝望的愤怒。
    将前世的记忆和这本书上的内容联系起来,真理天文不,欧文之所以杀死了翠铃,是因为他想获得永生,而翠铃就是被他选中的祭品。
    这本书上说被献祭给优尼科的少女需躺在祭台上,以表示纯洁,然后放干全身的血,用处女洁白无瑕的鲜血来召唤神明。
    所以她的翠铃姐姐前两世都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肤被割开,感受着血液从体内一点一点流逝,在无尽的绝望和折磨中死去的
    这种东西也配叫神
    蒸腾的怒气在胸腔里扭曲,裹在月见身边的紫色雾气越显浓郁,温柔的细风也在一瞬间拧成飓风。
    月见里月见用力地按着书桌,左眼的晶蓝崩开蛛网一样的裂痕,刷的一声,缠绕在她周身的风向四周溅开,巨大的书架轻而易举地就被风刃切开,书本被风刃切碎。
    白色的碎纸像白鸽一样纷扬在这个房间里,不过瞬间,这整个书房就被毁的干干净净。
    纸屑和木屑像垃圾似的堆在地上,黑发少女手下的书桌早就被切的四分五落,书房里除了月见里月见自己外根本没有被留下一件完整的物品,然而最恐怖的是,在她动手的过程中,除了风吹过的声音,这房间里却全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所有的摧毁都在无声中,而月见里月见所有的愤怒也都淹没在沉默之下。
    现在月见满心满眼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宰了欧文雷斯萨尔那个老头子
    她本来就是感情用事的人,现在没有直接动手毁掉这栋大楼都已经是极力冷静后的结果了。
    用力地闭了下眼睛,月见里月见努力平复下心情,但那丝毫没有用。
    紫色的雾气绕在她的手腕和脖颈处,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
    门被风推开,月见里月见面无表情地向着楼梯口走去。
    就在她走下楼的时候,忽然地,风将一道熟悉的声音送到她耳边。
    “哟,小哥,这就是你们的临时基地吗,虽然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啊。”
    “就是你们老大的品味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啊,白惨惨的一片,和他的脸一样哦。”
    “对了,那个老头子是你们的老大没错吧,这样可不行呢,都一把年纪了,人要服老才行。”
    喋喋不休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却在细细听来每一个字眼都挖着坑等着人往下跳。
    甚至都不用看,月见里月见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拐过拐角,果不其然地,她看到了太宰治。
    太宰治此时换下了他那件卡其色的风衣,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外套,只是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腕和脖颈上依旧缠着绷带。
    他的脸上还有着被中原中也和织田作揍过所留下的一些淤青,但是却笑眯眯地,无害的像个邻家少年。
    而此时,这个无害的邻家少年却在手腕上被扣上了一只银色的手环,前后都各有一个金发的男人沉默地走着,将他来去的路都堵得死死地,却又没有在他的身旁两侧安排人。
    简直就是有恃无恐,像是在明目张胆地说你根本逃不出去的。
    不过月见想,太宰治估计也不想逃。
    真理天文可不是会把俘虏带回基地的人,他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自己伪装成羊,还成功送到了虎口,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月见也不想去猜测他的目的,她径自走过他身边。
    原本还在和前后两个真理天文的人嬉皮笑脸的打探着情报的青年忽然压住了脸上的笑容。
    就在黑发少女从他身边经过的瞬间,一种莫名的心悸感笼在他的心口,有某种近乎疼痛一样的直觉让他抬起手。
    下一秒,他握住了月见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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