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和各种证据全部告诉,交给卫洵。

    那卫洵不就是任务描述里的警方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殷白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成长在现代社会下,警察这个词总让人本能感到安全。虽然卫洵现实里职业并不是警察,但他如此冷静可靠又强大,殷白桃愿意这样想,她一遍遍回想自己找到的线索,生怕有任何遗忘。

    同时她还在找机会。

    毕竟警察总是来迟一步,殷白桃也不是内心脆弱,遇到困难就消极抵抗,只等待救援的人,她一直想找时机逃跑。

    可惜所有人牲都跪在一处,任何动作都格外显眼。她本想着也许能联合季鸿彩翡乐至等人逃跑,但殷白桃并没有在人牲里见到翡乐至他们。

    这让殷白桃更愿意相信卫洵已经来了。翡乐至他们是作为丁一的祭品,丁一不可能好心救他们。他们能逃跑,极有可能是卫洵出手。

    等待,耐心,巡逻看守的人手里有枪,不能着急。

    殷白桃紧咬嘴唇,剧痛让冷到麻木的身躯颤动,再打起精神。

    踢踏,踢踏。

    殷白桃脸色骤然煞白

    她又听到了,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是当时作为巫女,在祭台外听到的,动物蹄子落地,让她恍惚失神,那不是正常的,现实里的力量,那是恐怖的,灵异的,无法解释的

    踢踏。

    蓦然间,那声音停住了,就停在殷白桃的身边。殷白桃浑身颤抖,她更深匍匐下去。

    恶魔。

    “神并不需要不完整的祭品。”

    冰冷的少年响在雷鸣暴雨中,殷白桃一时辨不清声音的主人。

    “拖下去。”

    两个藏民守卫立刻抓起殷白桃往下拖,他们就像抓小鸡崽似的,钢铁般有力的大手攥紧殷白桃的肩膀。但她却没有挣扎,而是奋力抬头。

    她听出来了,这是徐阳的声音漆黑夜色下,狂风暴雨中,殷白桃本来看不清太多事物,但她能看清徐阳。徐阳同样是一身宽大黑袍,露出细白脖颈,他手里捧着一个黄金灯盏,上面燃烧着火焰。

    明明没有灯罩,但暴雨却也无法浇熄那蓬勃燃烧的火苗。

    三色火焰是卫洵的火焰

    殷白桃瞬间冷静下来了,她极快看了眼徐阳身前,那头巨大黑色的羊,然后立刻垂下头去,没等藏民守卫压住她的脑袋,或者直接用直视神的罪名将她脖子折断。

    徐阳这是在帮她离开,起码离开人牲圈里,殷白桃此刻头脑无比清晰。她现在要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卫洵。

    殷白桃被粗鲁拖走,浑身都疼的要命,但她没有挣扎,而是温顺的,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

    但就在下一刻,拖着殷白桃的两名藏民猝不及防猛然跪地,连带着她也再被强按着跪下,脸直接被按在泥水。

    咕噜噜咕噜噜。

    殷白桃呛了口污水,窒息的痛苦让她本能拼命挣扎。但她越是挣扎藏民按得越用力,殷白桃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就在她近乎窒息绝望的时候

    “你是吹响了鹰笛的人”

    殷白桃听到藏语,她没听懂,耳朵里又都是污水。是藏民守卫紧张把她提起脸来,殷白桃剧烈咳嗽,睁眼看去,却见面前是被众人簇拥着的鹰笛传人。

    他穿着传统的象雄王礼服,修剪了胡须与头发,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更显出几分威严。鹰笛传人似乎在听藏民的汇报,端详审视的目光落到她被划伤的脸上,然后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紧接着,在藏民们不可思议的震惊目光下,鹰笛传人竟然弯下腰来,冲殷白桃说了两句,然后向她伸出手但同一时间伸手的人,不只有他

    殷白桃原本心里一惊,脑内疯狂在想鹰笛传人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是什么意思。她现在的处境不能更糟,无论如何是不是该握住他的手,然后她听不懂藏语,不知道鹰笛传人说的是什么,握住后会不会有更多危险

    但当她看到另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时,什么鹰笛传人危险不危险的,全都被殷白桃直接扔到脑后去了。

    她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毫不犹豫直起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手越过鹰笛传人,直接紧紧攥住了那人的手

    鹰笛传人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眼底全是怒火,却还压抑着“古辛祭司,你这是做什么。”

    “王,你又想做什么”

    卫洵一把拉起殷白桃,垂眼目光飞快扫过她全身,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旁人几乎发觉不到他看过殷白桃,而不是一直注视着鹰笛传人。

    “她是与神有关的女人,自然应该交予我来处理的。”

    “她虽然没有被神选中享用,却也足够优秀。”

    鹰笛传人双眼微眯,沉吟道“古辛祭司,历代象雄王在国王祭祀时,都有王妃共同受礼。她能吹响鹰笛,有资格侍奉这大鹏金右翅的骨笛,我与她同行时也观其品质良好,我并不是只注意容貌的俗人,更看重品格。”

    “我愿让她成为我的王妃,你看如何”

    鹰笛传人说的一直都是藏语,卫洵看殷白桃又惊又喜,只看想他,对鹰笛传人只有警惕的眼神,微微笑了。

    他自然知道鹰笛传人为什么会突兀这么说。

    其实也不算突兀,在发现鹰笛传人并没有被恶魔蛊惑心智后,卫洵就明白了。

    在卫洵和白狼王一起离开建筑物,前往祭台的路上,他被一藏民拦住。这藏民对他十分恭敬,给卫洵看了金色的大鹏鸟勋章。

    这是鹰笛传人佩戴在胸前礼服上的勋章。

    卫洵便跟着藏民往外走,绕来绕去,果然在一处堆积的黑石后,他看到了鹰笛传人。

    鹰笛传人是专门在等他,要与他密探。

    其实从错差喇嘛对鹰笛传人态度转变,卫洵就琢磨出了点什么。如果鹰笛传人真是被恶魔附体,错差喇嘛并不会露出那种冷漠,甚至到冷酷的眼神。毕竟喇嘛知道恶魔本性邪恶,也知道被恶魔附体的人会做出种种错事,这并不是他们真心所愿的。

    除非鹰笛传人是仍保有理智,却不顾恶劣后果,仍要与恶魔合作的。

    之前卫洵看鹰笛传人时,就发现他身上并没有魔气。

    果然,和鹰笛传人稍微一聊,卫洵就明白了。确实,鹰笛传人确实没有被恶魔附体,他理智的很,甚至明白。在恶魔帮他提纯血脉后,助他成为真正象雄王后,就会卸磨杀驴,用他和古辛祭司两人献祭,打开湖之门。

    这些鹰笛传人都知道。

    鹰笛传人可是被阿玛拉从小带大的,这位随手一摘就是串九眼天珠的老人,手里好东西无数,鹰笛传人身上的各种饰品,宝石,佛像,全都具有大法力,能保佑他不被恶魔附体。

    在随意向卫洵展示了自己身上的宝物后,鹰笛传人闭口不言,凝望着他,是在等卫洵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清醒着,知道恶魔最后也会害他,却仍要与恶魔合作

    笑死,这难道还看不透吗还用问为什么

    不就是与虎谋皮,再来他怎么怎么委屈,怎么怎么不甘,怎么怎么艰难,要怎么证明自己之类的抒情。

    所以不管是卫洵带了头白狼王当祭品;是他搞掉了大祭司,却无人过问,反而他的名声还飞速传播,让众人对他尊敬;还是卫洵又杀了二祭司,五祭司,七祭司,变没了十祭司,结果旁边持枪藏民都跟傻子一样站着,卫洵都杀完了鹰笛传人才姗姗来迟。

    而且根本就没怎么质问卫洵,还给他半小时来处理残局。

    鹰笛传人想拉拢他,这人既疯狂,又冷静理智。

    无论是白狼王,还是卫洵这一番对被恶魔控制的祭司们的杀戮,都让鹰笛传人认为,他是要跟恶魔对着干,这旅社要跟恶魔对着干。

    而且卫洵还有这种对着干的实力。

    这不正合了他的心意吗

    鹰笛传人对卫洵是一通连打带拉,透露了许多消息给他。又说等国王祭祀后,恶魔意识会降临到一只黑羊里,还为了交好卫洵,把徐阳给叫了过来他就是侍奉恶魔的捧灯童子。

    甚至卫洵和徐阳单聊了十分钟,鹰笛传人也十分大度的同意了,并且装作没看到徐阳手里多出来的那团三色火焰。

    但卫洵一直没跟他谈拢。

    或者说,卫洵只是笑,压根没跟他谈。

    这把鹰笛传人给搞不明白了,眼看祭祀在即,他强压下怒火,跟卫洵和其他祭司们往祭台处走,走着走着他脸上怒意消去,又变得平静了。

    卫洵知道鹰笛传人在想什么,他肯定在想反正你们得杀恶魔,不可能让国王和祭司被吞噬的,否则湖之门就会开启。既然如此,卫洵肯定会保护国王的安全。就算他现在不答应,那也没问题。

    但鹰笛传人心里恐怕还是不放心,所以路上他看到殷白桃,才会做如此决定。他当然不是什么王子突然爱上沾满泥水的灰姑娘之类的。

    鹰笛传人是认为殷白桃好用。

    首先殷白桃被魔神选中,却没有受到魔神蛊惑,虽然是划伤脸落到人牲地步,但这也说明她能抵抗恶魔的诱惑。

    其次,殷白桃是旅队里唯一的女性。鹰笛传人作为引路人,他虽然和旅社间只是交易,但也知道旅社有多强大。

    正如他所说,国王祭祀不只是国王登基的仪式,国王与王妃间的关系也会得到神山圣湖的认可,通常参加国王祭祀的王妃,都会是象雄王国未来的王后。

    国王与王妃间,会增加某种联系。

    鹰笛传人正是企图与殷白桃之间建立这种联系,从而获得旅社的庇护

    在他看来,能被旅社派来解决恶魔问题,解决他象雄王国问题的人,应该都是旅社里的重要人物吧,如果他与殷白桃之间有了联系,会不会也能进入到那神奇的旅社里

    鹰笛传人想再给自己上个保险。而他说到要让殷白桃来捧金翅大鹏鸟的骨笛,更是在拉拢她。

    但殷白桃听不懂,卫洵阻止了他。

    鹰笛传人眼里怒火几乎快要溢出来,但他估计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会卫洵才是和他并肩站立的古辛大祭司,卫洵的好感比虚无缥缈的旅社更重要。

    于是鹰笛传人终究还是没有坚持,甚至给了卫洵五分钟时间,让他和殷白桃交谈。

    殷白桃立刻挑重点,把自己获得的重要线索全告诉了卫洵。时间很紧,卫洵听完殷白桃最后一句话,他就在鹰笛传人忍耐的催促下,和他与祭司们一起,向着祭台走去。

    七层的黑石祭台就像是金字塔般,矗立在狂风暴雨中,矗立在荒芜的色林错湖畔。

    祭台外面跪的是祭品,祭台第一层跪的是奴隶。

    卫洵与鹰笛传人并肩而立,一步步登上祭台。

    滴,你获得了旅客们收集到的全部线索与证据

    祭台第二层往上,就都是站着的人,唯有在他们经过才会跪下。

    祭台第二层跪的是象雄遗民们,祭台第三层跪的是那些手持武器枪械的藏民,他们是象雄战士

    都这个时代了,竟然还真能给鹰笛传人来整出个像模像样的祭台来。看起来滑稽好笑,但细想却又觉得细思极恐。

    祭台第四层,跪的是被神开过慧的巫女,她们表情麻木,脸色苍白,年龄都不大,瘦弱的身躯跪在地上,就像狂风暴雨中脆弱的蒲草。

    在现代社会,却仍有警力无法触及到的偏远山区,有多少世人无法知道的陋习恶习,就像上个湘西旅程里的切壁村同样。

    您是此次行程中,所有旅客们认定的警方您获得特警的身份请你主持正义,解救保护无辜的人,让有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主持正义特警身份

    卫洵低头,掩住微笑勾起的嘴角。他忽然想到安雪锋。记得安雪锋似乎在现实里,正是个警察吧。

    首都公安的刑警大队长。

    安雪锋如果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是射杀敢于反抗的罪人,射伤胆敢逃跑的罪犯,将这些罪人全都擒拿,解救那些无辜可怜的巫女巫童

    刑警大队长的枪法应该很准吧,他的格斗术,肯定也很厉害。就算藏民手里有枪,他和他的队伍肯定也是不怕的。

    那些跟随他们的祭司们走到祭台第五层时,就不再往上走了,这是苯教巫师该站的位置。再往上,祭台最高的第七层站着代表神明的黑羊,以及供奉神明的巫童。

    象雄王国和古辛祭司,站在仅次于神明的第六层。走到这里,只有鹰笛传人和卫洵能并肩而行。

    过去在象雄王国,古辛祭司的地位比国王要更高,是宗教和权力的双重顶峰。唯有在国王祭祀的时候,是国王先一步上祭台,然后再是古辛祭司。

    看到近在咫尺的第六层祭台,明明身上被冰冷暴雨淋透,鹰笛传人却满心火热,激动到难以自拔。多少年了,他等待这一刻多少年了。

    年少时在小林寺,当听到错差喇嘛说他不是金翅大鹏血脉时,阿玛拉惊愕不敢置信的眼神如一道荆棘长鞭,狠狠打在他的心上。

    这道伤口至今仍然没有愈合。

    耻辱,不甘,愤恨,不信,痛苦。

    年岁渐长,那伤痕却并没有愈合,反而更流出恶臭的浓浆。尤其当阿玛拉和过去那般,同样温和对他的时候,象雄遗民对他仍然尊敬的时候,甘旦白居越是痛苦,越是愤恨。

    他觉得阿玛拉的温和中,藏着鄙夷和轻视。

    否则为什么一直阻止他再上穷宗山

    是不是觉得他不是象雄血脉,是个杂种

    他觉得象雄遗民们恭敬中带着审视。

    他们知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不是也觉得他不配

    是阿玛拉从小教育他,他是高贵的金翅大鹏鸟血脉的,是这些遗民们教导他,他有多么尊贵的。

    怎么现在却又说他不是了

    他求佛拜神,痛苦不已,只想问问为什么。

    但神出现过吗佛出现过吗

    只有恶魔一拜就出现了

    既然如此,他就舍弃神佛,他要让那些人都看着,他就是象雄王。

    他就是王

    鹰笛传人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然后他毅然决然迈步,要登上第六层祭台。

    但他的胳膊却被人给拉住了。

    这人力量实在大,鹰笛传人也愣了下,没能第一时间挣脱开,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卫洵先他一步,登上了第六层祭台。

    鹰笛传人

    “第六层祭台,该是国王先登”

    鹰笛传人咬紧牙关,要不是不想毁了自己的国王祭祀,他恨不得直接喊出来。

    该是我先登的

    “是啊,是国王先登。”

    卫洵微笑,他想过一名真正的警察,如安雪锋这般的人,在这种场景时会有的种种反应,种种手段。

    但他到底不是名正经警察,卫洵只会用自己的手段,让恶人知道什么才叫痛彻心扉。

    在众目睽睽之下,鹰笛传人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卫洵摘下兜帽,他拿出了大鹏金翅鸟的王冠,戴在了自己头顶。

    雪亮闪电划破天际,那王冠上千年的钻石珠宝黄金仍璀璨耀眼至极。

    “谁说古辛祭司就不能兼职国王了”

    卫洵一把夺过鹰笛传人手里的鹰笛,如持权杖般拿在手中,扶正王冠。

    “这国王,我倒也想当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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