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我们过得很愉快好吧,可能夜眼先生不太愉快,他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按进水里的陆行鸟,双手无所适从地放在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上,并且一直在用某种暗含抗议、满腹埋怨的表情盯着后视镜里的海兔小姐然而后者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
    之前的承诺不是空话,她的车开得很稳。
    “我曾经在肥皂一样的马路上和罪犯飙车,还要躲避他们车上的榴弹。”
    这是她给出的说法,以论证她在这门技术上的高超。我有点好奇在肥皂地上开车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夜眼先生对此则很不满意,虽然他从刚才就知道海兔小姐不是第一次无证开车,但他大概没料到她是这样一个惯犯。
    “我不会计较今天的事。”他说,“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我会和13号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
    “老师知道这件事。”
    夜眼先生的表情看上去充满了狐疑“所以13号只是看着他就没做什么吗”
    她想了一会儿“shied  frothe 1”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夜眼先生看起来快要心肌梗塞了,所以大概也是什么又坏又帅气的话吧。
    “我真不敢相信。”他喃喃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说这种话,行事也不会那么鲁莽”
    “夜眼先生。”她并不生气,反而用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语气回答,“很抱歉我今天做了一些出格的事,也感谢您借出自己的车,还愿意陪我和真理一起去船港。”
    “啊”似乎没料到她会表现得如此谦逊温和,夜眼先生愣了一下,好一阵才讪讪地回答,“呃、嗯,没什么”
    “而你现在也是共犯bad ass了。”她的语气里骤然降温,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shut u,不要打扰别人开车。”
    一击毙命。
    看着被打击到浑身僵硬几乎开始褪色的夜眼先生,我内心不免有些同情但介于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试图搅和我和海兔小姐的旅行这么做很不好,我决定只让这份同情心存在十秒钟。
    听说到了一定年纪,人会因为生理周期的停止而变得暴躁和啰嗦,是叫更年期还是叫中年危机之类的
    总之,我希望夜眼先生快点克服它,因为他现在好像我和海兔小姐的妈妈,满脑子都是快点回家,好带上菜篮奔赴超市的打折蔬菜夜眼先生真不该穿西装过来的,他应该穿围裙。
    大概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候,我们抵达了小船港。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哪怕趋近正午,阳光还是很淡,彼方的地平线看起来雾蒙蒙的,太阳是那么羞涩,只愿隔着云雾留给人们一个朦胧的倩影。
    这个船港应该是供游客驶船到附近的海域游览的,除了小型游艇和水上摩托艇之外,很多都是古朴陈旧的小舟,被一条粗麻绳系在木质的码头船栓上,像是一片片错落漂浮着的树叶,还有一些民用的捕鱼船,金属的船壁在风吹日晒下生锈脱落,留下斑驳的伤痕。
    除此之外,沿着海岸线还有稀稀落落的独栋小屋,沙滩上人不多,但本地人和游人很容易区分,前者的皮肤要黝黑一些,他们的胳膊大多因为劳动而有着强壮的肌肉,看起来疲惫却充满生气。
    而我只有疲惫。
    “我家附近也有类似的地方。”她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一个海滨公园,我小时候很喜欢去哪里玩。”
    她脱下了鞋,脚上沾满了沙子,她的趾甲是像珍珠一样的淡粉色健康的颜色,而我的脚是泛青的苍白,趾甲因为药物而变厚,像是一块黏在脚趾上的灰色老茧。
    我心里有点难过,但我也不打算和她诉说这些,哪怕她是海兔小姐。
    我扭过头去,假装在看远方的一艘白色渔船,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此时的表情“那里也有小船吗”
    “倒是没有船,那里很难钓上鱼。”她笑了笑,“但是有很多贝壳,永远也捡不完,有时候乌贼会被冲到海岸上,我和小胜就会沿路把岸上的乌贼捡起来扔回海里,这样可以玩上一整天可惜在我上初中的时候,那里就被弃置了,现在变成了堆放大件垃圾的回收场。”
    “小胜”
    “邻居家的孩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住得很近,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所学校。你应该知道他,一个金色头发的大哥哥,表情看上去很凶”她想了想,换了一个更具体的说法,“我们在体育祭的决赛上是对手。”
    “那位亚军哥哥您和他是从小就认识吗”我感到很震惊。
    “呃,是的虽然我们在体育祭上好像都是一副要杀死对方的样子,但我们私下关系其实很好。”
    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画面,关于被爆破轰塌的擂台和砸在脑袋上的电击棍很难想象这样两个人其实是玩得很好的幼驯染,这大概就是英雄的世界吧,寻常人是难以理解的。
    “我没有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说,“但我有一个弟弟,他叫建御,比我小一岁。”
    他的脚趾不是珍珠的粉色,但也很健康,他的个性觉醒得很早,还很聪明,课业优秀,老师们都说他以后会考上雄英,他会成为海兔小姐的学弟,说不定还会站上海兔小姐曾经站上的领奖台。
    “我也有一个弟弟,比你小两岁,叫赤谷绘谷,是个”她顿了一下,“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很漂亮”
    “嗯,很漂亮。”她笑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发顶,“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以后你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她的掌心很暖和,但我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了”
    因为我身上有脏东西,我会让人生病,用不了个性,我是基因进化的废品但我不能这么告诉她,因为她不会真地避开我,她只会为我感到难过,我不想这样,我不希望别人因为爱我而变得很累。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建御,想起了我的家,想起了我的阁楼。
    那时距我确诊病情过去了大约一周,爸爸让我搬进阁楼,好不至于影响建御。那天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奇怪,明明板着脸,嘴唇却试图挤出笑容,语气听起来也分外隐忍,目光晃来晃去,可从来没落到我身上过。
    很久之后,我知道了那个表情叫“愧疚”。
    最开始我很伤心,但也没有维持多久,除了地板很潮还有点冷之外,阁楼并不是一个很坏的地方,那里阳光一直很好,比在病房里要好得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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