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感召才会选择走上职业英雄的道路,想必赤谷海云也是”
    “她不是。”
    大概是没想到欧尔麦特会打断他,那名记者愣住了“诶”
    旁边的夜眼头痛地叹了口气,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她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这种品质在这个时代很珍贵。”欧尔麦特说。
    “您很欣赏她吗即使她指使其他英雄对遇难者进行暴力胁迫”又一个记者突破了重围,来到了他面前欧尔麦特看着她涂抹着深红色唇膏的嘴唇张张合合,看上去颇有气势,她咄咄逼人地与他对视,“您是受到大家尊敬的和平象征,请不要为了顾及雄英高中的颜面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欧尔麦特原本有很多怒气压抑在体内,但当那么多道视线包围着他时尤其当他意识到这些视线中蕴藏着的阴郁,意识到这股最初被刻意引导的愤怒终于变成了一场蔓延全国的心灵瘟疫,意识到一切都在走向失控,当恐惧占了上风,这个一直生活在高压中且善于忍耐的国家的民众终于溃不成军,任由理智在地狱的尽头焚烧。
    他意识到了,于是胸口的那股火焰便这么熄灭,只留下了悲哀的余烬。
    “我很抱歉。”他轻声道,“我尽可能让自己一生都致力于给别人带去曙光,用微笑面对任何情况,有很多人称赞这一点,我也很高兴自己的笑容能给别人带去更多力量但直到那天为止。”
    那名记者怔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不请、请不要这么说,我并不是要指责您,只是只是希望您能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欧尔麦特说,“当我看到我的照片和那个年轻的孩子并排放在一起时,我知道我错过了一场令这个国家刻骨铭心的灾难,我没有能回应那么多人对我的呼唤,而有人代替我这么做了,她救了很多人,但也没办法抵消那些生命在她眼前消逝的痛苦。”
    “我在那几天彻夜难眠,每天都在想着或许那时我不该离开国内可这不能挽回任何事情,很多人都在为痛失自己所爱之人而心碎,那一天对他们而言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我却不在那里。”
    “而在这种情况下,我看到了那两张照片。”
    欧尔麦特的目光缓缓地流淌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他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难过,记者们无一不屏气凝神,目前的事态明显不是这些人想要的,可他们却忘记了去打断他。
    “我得感激很多发声者对我的宽容,对于我这样一个可悲的缺席者,他们仍然不吝惜笔墨去赞美,但我得更诚实地面对自己,当我看到自己的微笑出现在那个孩子旁边一个为那些即将凋零的生命而努力过的人和一个遥远的旁观者”他猛地停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令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为自己感到羞耻。”
    那名女士的眼眶红了起来“欧尔麦特”
    “这种情绪伴随了我很久,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愧于穿上英雄制服。”欧尔麦特说,“我给赤谷海云上过课,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孩,我相信她在做出某些决定时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不去评判这些决定的对错与否,但我知道在那时它们是必要的,也非常感谢她愿意在这个年纪去背负一些她本不该承担的责任。”
    “所以您认为公众不应该如此指责她”一个记者干巴巴地问道。
    “我无法干涉公众的想法。”欧尔麦特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如果必然有部分人需要接受公众的指责,那么我的排名应该远比那个女孩要高。”
    这种几乎自爆般的说法让在场的记者们一时哑口无言,夜眼适时地走了过来,与他们说了几句官方的场面话,并礼貌地请他们离场了。
    “实在是对不起”走进专用通道后,欧尔麦特对夜眼说,“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事都做完了之后才来道歉,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到诚意。”夜眼回答,“希望下次你发言前能看一看场合,不要让一场临时采访变成媒体发布会。”
    随即是一阵沉默,欧尔麦特和夜眼并肩穿行在铺着红色绒毯的走廊里,当廊道外的路灯依稀出现在视野中时,欧尔麦特停住了,这时的他刚好止步于两盏墙灯中间,阴影笼罩着他消瘦的脸。
    “那孩子还好吗她在哪儿”
    “不知道。”夜眼说,“我们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什么”欧尔麦特大吃一惊,“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她”
    “冷静,赤谷海云现在很好拜托了,欧尔麦特,不要让我当一晚上的复读机。”夜眼说,“舆论爆炸的那天我们就通过消息了,你知道她和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她说注意废墟的收尾工作,吉成株式会很不对劲。”
    子夜,保须大学医学部附属病院。
    赤谷敏捷地避开了巡视的护士,顺带用手机骇入了必经之路上的监控镜头。
    仔细想想,她好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以前还在兼职收尾人时,她明明还经常隐匿身形穿梭于街头巷尾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13号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但不知为何意识一直没有清醒,相比起什么个性暴走导致的后遗症,赤谷更愿意相信是他太累了,想要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躲个懒。
    赤谷走到病床边,在这静谧之中,她感觉自己卸下了某种沉重的东西,逐渐变回了一个普通人这和单纯脱下制服的感觉不一样,平日里的她仍在为一些严肃的事情苦恼着,但她现在已经完全是她自己了,和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她内心的脆弱和阴暗面也因此展露无疑,可她却感觉松了口气。
    “老师。”她轻声道,“我马上要出发了去做一些事情,只有我能做的。”
    接着,她花了一点时间叙述了这几天的经历,她说起了今天早上买到的红豆面包,当舌尖幸福的甜味消散后,她是如何真诚地为自己的体脂比感到惭愧;她说起对幼驯染送弟弟上学的担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又打闹起来;她说起最近有很多同学打电话过来,他们很关心她;她说起之前在便利店里听到了一首歌,那首歌来自他很喜欢的电影
    太多太多的话了,要是全部都说完,她可以说到外面太阳升起,可惜她现在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于是她渐渐止住了话语,坐在病床边握住了13号的手,她静静地注视着他平和的睡容,忽而轻声哼唱了起来,像是在唱着一支摇篮曲。
    “city of stars星光之城啊
    are you shg jt for 你是否只愿为我闪耀”
    于是,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她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那是她第一次与老师相遇,她带着一个想要跳河自尽的少女回到了岸上,周围的人可能比河水里繁衍的水藻还要多,她看着水泄不通的人群,认真考虑着游回去的可能性。
    也就是那时候,13号出现了。
    他当时好像误以为自己是长相偏幼的同事,非常客气地与她交谈,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一次寻常的职英救援,将少女安排妥当后,他带着她离开了现场。
    “您是哪个事务所的”他极为绅士地问道,“我送您回去吧。”
    “我”她迟疑了一下,最终打算坦诚以告,“我不是职业英雄。”
    “诶”
    “to ook  body039s eyes从某个人眼中看到的光
    to ight u the skies足以将夜空都点亮”
    “这样啊”他有些局促不安,赤谷看着他极不自在地把自己身上几乎能挠的地方都挠了一遍那时赤谷海云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13号也只是一个初有名气的职业英雄,刚刚独立出来打算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团队,还不若两年后那么游刃有余,“所以你确实大概八、九岁”
    赤谷看着他“我已经十三岁了。”
    “抱、抱歉”13号嚅嗫道,“我太失礼了”
    “不,感谢您带我离开那里。”赤谷说,“只靠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会不太方便。”
    “这样啊,太好了”
    听她这么说,13号又有点雀跃起来,他那时候也已经二十过半了,但还是带着点孩子似的天真,喜悦和悲伤都是那么简单,这股稚气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八岁,有增无减。
    “你以后是以成为职业英雄为目标吗”他莫名兴奋地问道,“是想成为救援型的英雄吗”
    “我”赤谷低下头,“我不知道。”
    “and you039 be aright请你放心
    i don039t care if i kno所以我不会在意自己是否清楚
    jt here i i 将要到达的目的地”
    “我没有个性。”她低声说出了这句话,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流走,她感到不甘,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
    “诶”13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可真是辛苦呢。”
    “啊”
    “我是说,既然你要成为英雄的话。”13号说,“刚才的动作那么熟练,肯定有过辛苦的练习吧”
    赤谷眨了眨眼睛,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我刚才说,我是无个性。”
    “我听到了呀。”13号说,语气中好像也带着和她同等的不解,“所以才说辛苦嘛。”
    “您不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诞吗”赤谷说,“关于一个无个性想要成为英雄什么的”
    “为什么”他不以为然,只是轻快地,带着点稚气笑意地回道,“人类的勇气出现得可比个性要早得多。”
    “city of stars星光之城啊
    you never shed
    ighty我感受到了你从未有过的闪耀”
    最后一缕余音在空气中消散,赤谷将老师的手放回了被子里,替他掖好了被角。
    “祝我好运吧,老师。”
    离开前,赤谷将自己的制服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她知道自己即将去做的事并不适合穿这身衣服,她也不确定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穿它
    但她选择把它放在这儿,放在老师身边,像是寄存着一个美好的愿望。
    今夜并没有星星好在乌云散了,人们还能看得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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