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邑王罪犯谋逆, 死后被削去王爵, 以庶民之身下葬。其麾下所有将领、门客全部被诛杀殆尽, 妻子李氏一族全部流放。唯有他的一双儿女, 幸留一命,被贬为庶民。

    只是过后关于穆宜杨和穆遂武的领养问题却是变成了难题。

    他们的外祖镇国公李家全都被流放,剩下留在京都的都是一些远支,害怕受到牵连,纷纷避而不见。穆家这边,穆子契和二公主倒是都愿意收养他们姐弟两个, 只是他们距离皇帝太近, 这姐弟两个好容易保住小命, 倘若时常在皇帝面前晃悠, 什么时候皇帝一个心气儿不顺,翻前账怎么办

    所以,少不得还是要另寻他路才行。

    最终,在穆子契的安排下,穆宜杨和穆遂武被郊外一对老实心善无法生育的农人夫妇收养。姐弟俩从此远离皇室,飞入寻常百姓家,于他们而言, 或许也是一件幸事。

    这对农人夫妇对他们姐弟二人视若亲生,百般疼爱。三年后, 这家的男人赚了些钱, 改而从商, 带着妻儿举家迁徙, 远离京都,不知去往何方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可惜了二公主,顶着产后血崩的身子,在文华殿外跪了半天,直至晕厥,最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太医却说,从此再不能生育了。

    二公主觉得愧对裴原,裴原却是看得很开,说只要二公主人没事就好,他们已然育有一子,以后若再有孩子固然锦上添花,没有也无甚大碍,并且表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纳妾。

    柳荫和穆子契都颇感欣慰。柳荫觉得,能够跟大哥结交的人,果然都是人中君子。

    处理完这些事情,穆子契便要起身前往北境。北境那边又传来告急文书,确是再也等不得了。

    这一次,穆子契是真的要走了。

    柳荫趁着这两日的功夫,将给穆子契做的腰带赶制出来,又准备了许多棉袍棉靴让他带走。眼下虽然是夏季,可这战事一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北境那边冬季严寒,不多带些御寒之物怎么能行

    这一日寅时,外头夜色正浓。穆子契却是要起身离家前往北境了。

    柳荫替他穿戴衣物,铮亮的铠甲立在一旁,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幽幽的光芒。

    她将做好的腰带亲手围到穆子契的腰上,一边系一边嘱咐些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三餐要按时吃、天冷了记得添衣服、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受伤、要时常写家书回来等等

    穆子契低头看着柳荫,不论她说什么都一一答应。

    柳荫从来不是一个琐碎的女子,不论是生活起居,还是朝政事宜,她从来都不过多干涉,给足了穆子契自有和舒适。然而今天,她一直碎碎念叨,说的话都抵得上以往好几日了。

    穆子契摸着腰际的玄黑色腰带,上面绣了金色的四爪蟒纹,旁边还点缀了几朵极其淡雅粉色的海棠花那是他们之间特有的秘密

    “这腰带,我会日日戴在身上。”

    穆子契俯身在柳荫的耳边说道。

    柳荫本就心中难过,只是强忍着,此时被穆子契温言软语这般一哄,顿时眼中酸涩,忍不住落下泪来。

    穆子契忙道“别哭啊,你这一哭,我哪里还走的安心。”一边说,一边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滴。

    柳荫吸了吸鼻子,极力忍住,哽咽着道“你若不想让我伤心难过,就一定要保重自己,千万不要受伤,知道吗”

    “好,好,我都答应你。”

    穆子契将妻子揽进怀中紧紧抱住好生安慰。

    外头随行将领前来催促,夫妻二人只得分开。

    穆子契自己穿上沉重的铠甲,拿了宝剑。临行前去了儿子的房间,穆曦宸睡得正沉,穆子契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俯身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

    柳荫送他到府门口,看着他骑上高头大马,跨马前行,马蹄声纷乱,一阵过后,街道复又恢复宁静,穆子契的身影消失在浓密的夜色之中

    柳荫的心,也如同裹了一层浓而黑的夜色,愁得化都化不开。

    她在府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紫鹊忍不住叫她“王妃,回去吧,仔细夜里风寒着了凉。”

    柳荫低低叹息一声,这才转身同紫鹊一起回府。

    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天地间暗幽幽、静悄悄地。

    宫里的太监宫女早早地起身,洒扫庭院,准备各宫主子的梳洗、膳食等,一切静谧而又有序,仿佛之前的动乱根本没有发生。

    相比于其他宫殿的繁忙,紫阳宫附近却是孤寂而又清冷。

    殿内所有宫人全部被遣散,只留了福寿大长公主一人,每日三餐会有人定时送来。如今这紫阳宫,不过是一座巨大而又奢华的牢笼而已。

    而此时此刻,天际刚刚微露一道霞光,寂静的宫殿前响起一阵脚步声。穆子贺提着一个食盒,推开了紫阳宫赤红色的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上兽头衔着的铜环叮咚作响。

    大殿内,福寿大长公主跪在神像面前,双眸微闭,手握拂尘,挺直了脊背不懂分毫。

    穆子贺走到福寿大长公主面前,放下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一取出来放在地上,说道“福寿姑姑,昨儿我去圣慈宫给皇祖母请安,她老人家听说你这几日不吃不喝,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我看得出来,她是担心您的,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您好歹吃一些吧。”

    福寿大长公主依旧双目紧闭,丝毫不为所动,过了许久,才眼皮微微掀动了一下,却是说道“他走了”

    穆子贺道“是的,我的人今日凌晨亲眼看着他出了城,快马加鞭,一路往北。”

    福寿大长公主吃吃笑了两声,道“这一回,可终于是走了。”

    穆子贺压低了声音问“福寿姑姑,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福寿大长公主再度闭上眼睛,只幽幽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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