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禹坐了一日一夜的火车, 回到家中。

    全府的人都知道他这趟出去送人,送了千里之外。

    白明禹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脸皮厚, 过几天也就不当回事儿了,还跑去跟谢璟炫耀了一下,带了点得意道“小谢,你说我同姑姑的事, 大伙是不是都知道了”

    谢璟没听懂“什么事”

    白明禹脸红了下,道“就, 我们俩的事儿呗。”

    谢璟没吭声。

    他这段时间听到的都是关于“傻二爷”的传闻,至于送出去的那位客人,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全都在津津有味地传白二少爷相送千里的事儿, 就没见过这般热情好客的。

    白明禹毫无自觉, 只觉得他和姑姑的事已在无形中得到大家认同和祝福, 脸上都放光。

    谢璟被他拽着说了一阵话, 耐心耗尽, 找了借口道“二少爷, 我过会儿还要陪九爷出去一趟, 有些忙, 怕是过会儿九爷让人来寻我了。”

    白明禹听在耳中却变了味道“你一刻不提爷, 就不行”

    谢璟“”

    白明禹正色道“我不知道你拜不拜神, 反正你这么一说, 我就想起好几回你在书房借机故意摸九爷的手,你凑得太近了, 我一想起就浑身不自在。”他虽喜炫耀自己, 但是他并不想听谢璟的, 九爷在他心里高山仰止,谪仙人一般的人物,谢璟跟他九爷在一起,听起来像是渎神。

    谢璟抬眼看他,怎么听都觉得白二这话特别耳熟。

    下午,东院书房。

    九爷这两日在准备去沪市的行程,正在处理北地各项事务,走之前见得人多,大小事务总要有个交代。

    东院众人也在收拾行李,孙福管事正在院子里忙前忙后,指挥众人把日常用的器物都装点好,还拿钥匙开了库房,拿了一些文玩古董,全都小心装箱收好。谢璟跟着一同去了一趟私库,一排五间暗室,里头没电灯,只点了蜡烛也能瞧出金碧辉煌,墙壁上一卷十余米长的金丝刺绣卷轴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上面的江河波浪翻腾,恍若真的;两侧博古架上玉石翡翠摆了不知凡几,最下方一箱珠翠蒙尘,但一经光线照过,立刻在琉璃盒内透出闪闪星光,珠光宝气;墙边摞起二十余只银镶角的硕大木箱,只最头上一只打开了,里头一封封银元码放整齐

    谢璟提着灯,陪孙福管事往里走。

    孙福管事疑惑看他,谢璟恍惚一下,立刻开口小声道“啊,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宝物,一时晃花了眼,有些出神,孙叔别笑话我。”

    孙福管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呵呵道“正常,别说你,我虽管着这私库,有时进来也吓一跳呢。”他又开了一道门,带着谢璟进去,“这边有个小机关,你跟紧我,走我后头。”

    谢璟答应一声,稳稳跟着。

    他上一世的时候常被九爷带来这里,那些小机关,他比孙福记得还清楚,闭着眼都能走进去。

    内里两间库房,比外面三大间东西要少一些,也更一目了然。

    一旁是文玩字画,另一旁是古董器皿,墙边依旧是摞起的大木箱,只是镶了暗金色泽的边角,粗铜铆钉固定一圈,十分牢固。

    孙福管事让谢璟举着灯,去最里面一排架子上找了几本古籍,小心用布包好,又取了一对折枝瑞果纹的梅瓶。谢璟眼尖,瞧见一旁放着的一件青花云龙葫芦瓶,心里一动,站在那问道“孙叔,要挑摆件,不如把这个也带上”

    孙福管事看了一眼“哦,这是爷前几年在京城收的葫芦瓶,只是瓶身上有几处黑斑,爷瞧了不喜,一直搁置在这了。”他顺手拿了递给谢璟,笑呵呵道,“你若是喜欢就一并带去沪市,到时候摆在你房里好了,倒是件正儿八经的好东西,永乐青花。”

    谢璟以前从不知孙福管事还懂这些,记忆里这位老管事见了他总是半耷拉着眼皮子,爱答不理的模样,他们说话少,对彼此也不怎么了解。东院众人里老管事也是最后一位离开九爷身边的人,走时满头白发,老泪纵横,若不是九爷有要事派他去找白明禹,他死也不会离开。

    谢璟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看他,孙福管事见他愣神,把那葫芦瓶塞他怀里,笑着叮嘱道“抱好了,这瓶子当时买的时候可是六千大洋哪”

    谢璟下意识抱紧,孙福管事已经走在前头了,腰背微弓,叮嘱他一会过来时候要小心。

    谢璟不知为何,听到他声音鼻尖泛酸,答应一声,快步跟上。

    孙福管事把手里的两件瓶子,连同谢璟的那只葫芦瓶一起让人装好封箱,叮嘱下头人道“瓷器摆件放在一处,等去了沪市还要收拾出来摆放,这是爷屋里的,别弄乱喽”他吩咐完,又让谢璟回了九爷身边,自己去给黄明游送书去了。

    此次九爷出行,更像是搬家。

    听说要在沪市居住年之久,老太爷发话,能去的一同前往,不拘多少人。

    这么一说,东院没人愿意留下。

    就连黄明游黄先生也在收拾行囊,他旁的都不讲究,惟独不可一日无书,跟孙福管事要了几件孤本准备带在路上细品。

    谢璟东西少,收拾得很快,但是他打上了柴房里那些金丝楠木的主意。

    上一世九爷南下的时候,北地已起战事,其余贵重细软带出去不少,但这些金丝楠木没能留下,许是一把火烧了又或是不知便宜了谁。

    谢璟觉得可惜,但是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又运不走。

    下午在书房伺候的时候,谢璟还在想着柴房里的那些金丝楠木,有些愣神,续茶的时候茶水倒得多了些,觉察出来才慌忙去擦。水渍沿着桌边滴下,落在九爷衣服上,谢璟未多想,下意识拿袖子去擦了两下,被捉住手往下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耳尖泛红,抬眼看了九爷小声道“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看有水,想擦一下”

    九爷捏他下巴,看了片刻才笑道“你若是想,说一声就是,不必做这些小心思遮掩。”

    谢璟见他亲下来,伸手挡了一下,“爷,我没有。”

    九爷咬他指尖,伸手去摸了下,闷声笑了一声,握着他手一并向下探去将两人合拢在一处,鼻音微哼“还说没有,那这是什么”

    谢璟自己也控制不了,他有点儿苦恼,被抱到九爷膝上的时候恍惚间想起这话耳熟。

    这还真是正儿八经的白家人,白二道行尚浅,九爷才是个中翘楚。

    外院人声混着搬重物木箱的声音隐约传来,隔着一道垂花门,内院却格外清静。

    外头杨柳枝叶摆动,风声习习。

    书房拉了大半的帘子,只小半窗有阳光照进,里头人影交叠,偶尔传来一声惊呼,紧跟着就是另一道低沉笑声。

    今日做得过了些,谢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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