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边,等他们敲定结束讨论内容后,才声调不高地打了个招呼“heo。”

    这声音太过熟悉,ca几个队员齐齐转过头来,众人错愕愣怔,片刻后,一声声惊呼顿时爆开

    钱松“卧槽,老大你还能归队啊”

    安达“老大脑袋没事了”

    波仔“断了的骨头也没事了”

    井寒“活着呢”

    方驰“”

    看来张远这是没少编排我啊。

    方驰淡着一张脸,本就不算强烈的队员重逢之情霎时烟消云散,径自走向舞台中央偏后自己那架提前被空运过来的架子鼓位置,坐稳后,从支架一侧抽出鼓槌,敲了一下军鼓鼓面,才慢声开口“少废话,最后一次,走场了。”

    其余几个人忍着笑回到自己的舞台位置上。

    演唱会最后一次全员彩练,每个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所有歌曲的完成度也相当完美,等到了纽约时间凌晨一点,众人鸣金收兵,打道回府,就等着明天的收官一战了。

    商务车穿行驶过曼哈顿洛克菲勒中心街区,商街两旁的地标艺术建筑群在霓虹闪烁间更添瑰丽优雅的气息。

    方驰照例坐在最后一排,不得不说,理疗耽误了几天没做,再加上之前老林师傅那顿“爱的毒打”,一场完整的彩练下来,方队长的肩颈顽疾又开始隐隐作痛。

    啧,这个时候,就格外想念小林师傅了。

    身边的座位稍有塌陷,闭目养神中的方驰睁开眼睛,就看见井寒默不作声地从前排坐到了自己身边。

    方驰用眼光询问有事

    井寒抿着嘴唇沉默两秒,轻声问“回酒店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聊聊”

    方驰心中隐约浮现出不太好的预感。

    “行。”

    到了酒店,队员们在走廊口互道“辛苦晚安”,而后分别进房间休息了,井寒则跟着方驰来到走廊最深处,方驰的房门口。

    全程沉默。

    刷卡进门,方驰先向上伸了伸胳膊,转动着酸胀的肩膀,朝着沙发抬了抬下巴“先坐,我拿水。”

    井寒在沙发上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方驰拎了两瓶水过来,递给他一瓶,顺势在他旁边坐下,说“聊什么”

    井寒微皱着眉宇,神色略显艰难,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手里的纯净水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自己膝盖,长久的一阵沉默过后,他说“老大,这是我最后一场演唱会了。”

    方驰心中猛地一跳,果然。

    无声却压抑的缄默长时间地亘横在两人之间,过了许久,方驰拧开纯净水,但不知是瓶盖太紧还是方队长手腕酸麻用不上力气,尝试了两次,直到第三次的时候才成功拧开水瓶,方驰灌了一口常温水,感觉嗓子没有那么疼了,才说“家里顶不住了”

    井寒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声太轻,轻到方驰以为是自己在一瞬间出现的错觉,包括井寒刚才跟他说的“最后一场”那句话一样,怎么都觉得的不够真切。

    井寒说“是,我也就陪兄弟们走到这了。”

    方驰握着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控制着情绪,问“没跟大家说呢”

    “没呢。”最难的一句话说出口,井寒才像是得到了片刻的放松,整个人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跟你打声招呼。”

    “你跟我说不着。”方驰心烦意乱,皱眉道“张远是经纪人,你要退队要解约,都应该找他,然后再和公司谈,和法务那边谈解约条款和赔偿事宜,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向歌迷和粉丝官宣,你和我”

    “老大。”井寒轻声打断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别生兄弟的气。”

    方驰一秒收声,眉宇紧锁,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痕。

    过了许久,方驰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道“当初在宁海的酒店里,你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兄弟们放心,我不会走,我离不开ca,离不开我的键盘,更离不开你们。”方驰眼眸轻移,锁住井寒此刻失神而苍白的侧脸,直问道“言犹在耳啊井设计师,变卦也太快了吧”

    这样的一次谈话,注定是沉重甚至是沉痛的,井寒声音中带着愧疚和酸涩,淡声道“可是当时你也跟我说过,如果最后能皆大欢喜固然最好,但若是没有双全法,也不要太过于勉强,我”

    “那你他妈再勉强一次又怎么了”方驰将手中的纯净水瓶重重墩在面前的木桌上,“咚”的一声,没有盖盖子的瓶口清水飞溅,多半都洒在了方驰的手腕上,仔细看,腕间沾着的水珠欲坠不坠,轻微颤抖。

    “五年的合同,现在就剩下最后一年了,就算是和大家撑过这一个合约期,等明年合同到期了不再续约也可以,但是这点遗憾一定要留下吗就一年,你就不能再等”

    “不能。”井寒淡然英俊的脸上此时一派萧索,平声打断他,“我妈病了。”

    方驰后面的话瞬间凝固在嘴边。

    井寒深深叹了口气,疲惫至极“我能等,但是她撑不住也等不了了。”

    巨大的沉默宛如一张无声地暗网,将并排而坐的两人困溺其中,挣脱不得,房间中的氛围一瞬间变得死寂。

    许久之后,方驰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一番,再开口时,情绪已经完全恢复如常“严重吗”

    “严重。”井寒无所隐瞒,“原发性肝癌,已经快到三期了,现在手术没法做,肿瘤比较大,要先化疗缩肿,达到手术标准之后再切除,而且上一次做检查,已经扩散到乳腺了”

    方驰半晌无语,最后低声骂了一句“操。”

    “可不是挺操蛋的。”井寒笑得勉强,口气酸楚悲凉“她做设计,长时间熬夜画图写学术论文,经常满世界各地的飞,不是开研讨会就是实地考察,工作起来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个女人,而且”

    “再加上我这么个不让她省心的儿子。”井寒捏了捏鼻梁,指腹顺势揩去眼角的一点水光,失笑道“可能也是让我给气的,毕竟除了我,没谁能让她这么费心了,我爸都不敢惹她”

    对于安慰人这件事,方驰确实不是很擅长,尤其是在面对这样浓重的情感之时,他一般都会选择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但眼下,却唯有沉默。

    井寒说“其实,她早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太对劲,但是她太忙了,这大半年一直在做荷兰一个音乐广场的基础设计,根本没时间顾忌自己的身体,倒是总抽空对我进行洗脑让我退圈回归本行,但是我”

    井寒说不下去了,方驰扯过一张纸巾递给他。

    井寒将纸巾按在眼皮上,湿痕很快浸透纸面“上次休息期我回家,才知道她生病的事,她跟我说,要是治疗不理想最后她就剩两个心愿没完成了,一个就是手上的设计,还有一个就是我”

    “巧了,这两个心愿,我都能替她实现,没完成的设计图我可以画,不听话的儿子也可以回家。”

    “明白了。”沉默过后,方驰抬起手,犹豫两秒,还是拍了拍他肩膀,沉声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家老爷子那边和国外几家顶级的医疗器械集团都有往来,如果需要来国外就医,随时说。”

    “谢了。”井寒将手中湿透的纸巾攥成一团,“已经联系好了英国的医院,病例和随诊资料也发过去了,如果再需要转院的话,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方驰点点头,思忖许久,又问“想好什么时候跟大家说了吗”

    “明天吧。”井寒难得地笑了一下,“起码等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最后一次和大家站在舞台上了,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兄弟们的情绪,毕竟我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方驰再次沉默下来。

    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

    与生命相比,与至亲骨肉的生离和死别相比,说什么都显得轻如鸿毛,不够厚重。

    井寒静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问“老大,怨我吗”

    方驰摇摇头“如果是我,一定是和你同样的选择,不这么做的话,才是真的傻逼。”

    私下相处的时候,方驰和在公众面前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副“老子随心所欲”的状态,但是像这样直接口吐芬芳的时候,却委实不常见,井寒先是一愣,而后终于低声笑了起来。

    “有些时候人生可不就是这样。”井寒嘴角带了点无奈却通透的笑意,说“命运总会在我们犹豫不定的时候替我们做出选择,但是一旦等他出手了,这个选择也必然是我们无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结果,与其这样”

    井寒偏头转向方驰,淡声道“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己做决定,起码不会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方驰思量片刻,无声地弯了下嘴角。

    “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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