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所预料,倒也不甚失落,现下听闻鹰扬将军前来,赶忙迎出门去“将军今日刚经新婚之喜,如何竟有闲暇来此处见我”

    刘彻道“我身边皆是粗莽武夫,少有先生这般胆识过人的文士,早先在军中少有闲暇,今日却得了空,自该前来拜访。”

    瞿光启道“建康中多得是饱读诗书之才,将军何以独独青睐老夫一人”

    刘彻便正色道“建康文气斐然,却无勇武气概,士族耽于享乐,沉迷于清谈之术,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城门守吏,只想偏安一隅,竟无人有北伐之心,岂不令人扼腕那日我见先生案上摆有兵书,墙上悬挂有北方山河,便知先生与我志气相投,心有所向皆在一处”

    瞿光启定定端详他几瞬,忽的道“那日我初见将军,也是暗吃一惊,不瞒将军,老夫略有些相面之能”

    他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将军似有天子之像”

    刘彻说“别忽悠,说点靠谱的。”

    瞿光启忙道“我所说绝无虚言”

    刘彻心说给人造势这一套你是弟弟,说的这都是我们老刘家玩剩下的,搁我跟前扯什么淡呢。

    他撇撇嘴,顺势往后边一靠,说“瞿先生,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瞿光启目光凝滞住,饶有深意道“将军果真非凡俗之辈。”

    刘彻道“彼此彼此。”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大笑出声,窗外惊起一群飞鸟,再远处,春风骀荡。

    成婚三日,刘彻带着一妻一妾回门,刚到门口,便见早有仆婢再等,一半留下迎着他们进门,另一半忙不迭入内传禀。

    女儿是身上掉下来的肉,现下嫁去别人家里,韦夫人与郁夫人岂能不忧心

    黎东山敬重妻室,宠爱妾侍,最喜爱的一双女儿同嫁一人,也实在放心不下,专程告了天假,在府里等着女儿女婿回来。

    在大多数情况下,刘彻都是个体贴人,进门后拜见岳父岳母,便道是有政务上的事情需得请教,同黎东山一道往书房去叙话,又示意妻妾各自去同自己母亲小聚片刻。

    韦夫人与郁夫人都对这安排极为满意,唯独黎东山有些怨念,只是这时候没人理他,都忙着稀罕自己女儿去了。

    三日不见,郁夫人憋了一肚子话要问“过得好不好姑爷待你好吗两边没闹起来吧那两个孩子好相处吗”

    黎江月笑道“都好,娘,你放心吧。”

    郁夫人松一口气,又问“姑爷这三天都是在哪儿过的夜没因为之前那些事格外偏爱那边吧”

    “头一天跟昨天都在我那儿,中间那天在那边,至于是不是格外偏爱那边”

    黎江月微微一顿,饶有深意道“宠爱倒是有些,只是究竟是纯粹逗趣儿还是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府里的中馈是我在管,底下人的家小夫君也着我看顾,正妻该有的我都捏在手里,别的都随她去吧。”

    郁夫人放下心来。

    那边韦夫人也问自己女儿“弘光待你如何”

    黎江雪微微红了脸,说“挺好的。”

    韦夫人见状,便暗暗点头,又道“江月没给你委屈受吧”

    黎江雪面有得色“表哥那么疼我,她哪敢呀”

    韦夫人的心也安了。

    刘彻说是有事请教岳父,倒也不是作假,此次出京在即,身在地方,中枢上总该有个依仗,免得不知什么时候便中了敌人暗箭,连自己折损谁手都不知。

    黎东山显然早就知道他要被外放出京的事情,进了书房之后,便提点他说“这也是好事,出京外放,以你的本领和两次大功,但凡做出些成绩,叫履历上好看些,想来陛下便会将你调回建康重用。”

    说完,又道“你一向长于军武,此时却得改改,多同那些学富五车的清流名士交际,又或者是在上任之所宴请士族高才,办一场清谈宴,好叫世人知晓你绝非那等粗俗武夫,不通文墨”

    刘彻心说清谈会有个屁用,搞得满建康都透着一股子虚诞气,都快被北朝打成狗了,还有闲心在家清谈呢

    他心里不屑,但也不至于宣之于口,打探一下朝廷意欲派遣他往何处去,又仔细询问当地风土人情、历任官宦。

    回门当日刘彻没急着走,把该问的都问了,又拜请岳父大人在朝中多多关照,在黎家用了晚饭之后,方才协同妻妾归府。

    七日之后,他销假上朝,旋即便接到了皇帝旨意,任命鹰扬将军宴弘光为寿州刺史,三日之后正式走马上任。

    寿州刺史,从四品官衔,正与他此时官阶相合。

    本朝州郡依从郡中人口分为上中下三等,人口超过四万户为上州,郡守为从三品,人口超过两万五千户为中州,刺史为四品,人口低于两万户为下州,刺史为从四品。

    寿州地处建康正北,是个人口低于两万户的下州。

    旨意还未降下之时,刘彻便着手打探寿州诸事,从此地人口、耕地,再到赋税徭役和水利工程,大体上有了印象之后,信心满满的带着家小离开建康赴任。

    关朴、关晟二人自然与他同行,黎家姐妹也一道前往,瞿光启乃至于其余心腹多半举家迁徙,众人接连赶路三日,终于顺利抵达寿州境内。

    将一干琐事交付到黎江月手中,刘彻带上几名亲随,与瞿光启一道骑马巡视寿州城郊。

    正值阳春三月,地里麦子郁郁葱葱,已经长至小腿高度,田亩之中有三二农夫停留,正弯腰拔草,身形伛偻,脸色黄黑。

    刘彻勒紧缰绳,下马与几名农夫叙话,方才得知他们并非土地主人,而是田主的家奴,再细细去问,便知放眼望去几十亩麦子皆是一家之产,而其家所有田亩,却绝不止这几十亩。

    刘彻又换了几个地方,前前后后跑出去几十里路,直到暮色深深,方才率众返回寿州新置办的府邸。

    黎江雪刚见他回去,便撅着嘴迎了上去,嘟囔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天都黑了。”

    黎江月则道“我见时辰晚了,便叫两个弟弟先用了饭食,和江雪一道在这儿等你回来。”

    刘彻满腹心事,无心与她们多说,扒了几口饭下肚,便去与瞿光启和一众心腹议事。

    “寿州虽为下州,朝廷统计的户口必然低于两万户,至于真的是低于两万户,还是说有的人口被高门大户所掩藏、为避赋税隐瞒住,便不得而知了。”

    刘彻将自己草草绘制而成的地形图摆出来,说“寿州土地兼并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百姓无地可耕,不得不卖身为奴,户数减少,赋税也随之减少,寿州破败,反倒肥了本地豪强,不仅势力日盛,世代积累的财富也越来越多。”

    “寿州如此,整个南朝又何尝不是如此”

    瞿光启苦笑道“什么高门世家、累代风流,无非是世代盘剥,家族日盛罢了,若没了那些底层百姓流血流泪的卖命,他们哪还有闲心去开什么清谈会”

    另有心腹规劝道“寿州距离建康不过三日,本地大族又往往与建康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主君须得徐徐图之,不可擅动啊。”

    刘彻问瞿光启“瞿先生以为如何”

    “很简单,”瞿光启笑道“一次性对抗所有豪强,这是最蠢的办法,立即就会迫使他们联合起来,本地官吏怕也会阳奉阴违,只有叫大多数豪强觉得主君是来同他们交朋友的,且对他们没有威胁,那才是好办法。”

    刘彻摸着下巴,慢悠悠的笑了“拉一批打一批,逐个击破。”

    瞿光启含笑附和“正是这个意思。”

    刘彻抵达寿州三日,便在府中设宴广邀本地大族,尤其是同黎家有旧之人,表现的分外亲近,至于酒足饭饱之后又谈了些什么,便不足为人道之了。

    作为刺史主政一月之后,刘彻终于展露獠牙,对着自己选定出的目标痛下杀手,拿着自己令人暗中查询到的罪证上门抓人,审问画押之后押出去杀了个人头滚滚,一套连环拳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往建康去求援,便释放其家奴、佃户,一半土地分发出去,剩下的喂到了其余豪族口中,其雷厉风行,寿州上下为之一震。

    豪强大族私藏佃户奴仆久矣,只那几家便有数千人之多,刘彻借此机会刷了波声望,也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顺带着也成了其余豪强大族眼里的好友,得了空还时常提着酒登门拜访,好不亲热。

    然后等到了第二年,又故技重施,重新杀了个人头滚滚。

    李世民看得咂舌,说“彘儿,你就不怕玩脱了每年都这么搞,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对来啊”

    “拉一边打一边,这招永远都玩不脱,除非是你的手腕不行。”

    刘彻笑“老朱为着叫他大孙坐稳皇位,前前后后杀了多少功臣,那些个功臣怎么就没想起来联合造反原因其实特别简单,就是那六个字,拉一边打一边,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叫好,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想哭也晚了。”

    朱元璋“”

    朱元璋怒发冲冠“我艹尼玛刘野猪你最近cue我太多了你知道吗”说完提着刀要去砍他。

    高祖跟李世民一边一个赶忙拉住他,说“大哥,算了算了消消气,别跟他计较”

    嬴政也说“老朱,你先冷静一点”

    然后他从身后摸出来一把雪亮长刀递过去,目光难掩锋芒“用我这把,这把锋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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