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修贞活了二十年, 向来是世家公子楷模,风光霁月,何曾被人这般指摘怒斥

    他脸上又涨又热, 心头恼意渐涌, 面红耳赤半晌, 方才旧话重提道“既然如此,我敢问公主, 当年因何而与高家姑娘生隙”

    清河公主自袖中取了巾帕,擦拭激愤之下溢出的泪珠,觑他一眼, 寒声道“我既说她品行不端, 那便是品行不端, 难道我会冤她不成她猪油蒙了心, 为谋富贵,竟借着我的幌子,算计到我哥哥头上,亏得被人撞破,半道截下,否则我焉还有脸面再见嫡母她那么做的时候, 又将我置于何地, 可曾想过我与我阿娘事后会如何这样的朋友,我如何肯再与她相交”

    胡说八道

    吕修贞心道,燕燕怎么会是这种人

    分明是你诬陷于她

    清河公主却不曾得知面前人心中所思所想,目光怀疑的看着他, 道“吕家与高家无甚交情, 你为何会因高燕燕一事而疑心至此难道你早就知道她便是当年旧人”

    若是承认此事, 便意味着他必然见过高燕燕、又或者是当年知晓此事之人, 说不定就会牵扯出高燕燕私逃在外一事,对于孤身在外的高燕燕来说,实在是大大不妙。

    吕修贞心下警惕,唯恐高燕燕被清河公主给害了,心思一转,当即便否认道“高家已经被问罪,那之后我又不曾再见过高燕燕,如何会知晓此事”

    清河公主眼底疑色未消,吕修贞便捏造了个谎言出来“只是我有一好友与她两心相悦,因高家之事心生哀意,又从高燕燕口中得知她年幼时与公主颇有交情,见公主见死不救,故而心生愤愤,我听他提及此事,故而见疑”

    清河公主面带哂笑“兴庆伯乃是我阿爹的旧臣,朝野上下谁敢冤他那几件大案板上钉钉,挑不出丝毫错漏,他被去爵斩首绝不冤枉,你那好友若当真心怀正义,便该拍手称快,何必哀之至于见死不救好一个见死不救我若真是救了,同戏文里那些糟践皇家声誉、枉顾法度的跋扈公主有何两样”

    她站起身来,信手提了提臂间披帛,淡淡道“我观此人绝非善类,驸马还是少跟他来往为好。”

    这所谓的好友纯粹是吕修贞临时编造,那几句话则是他自己想说的,现下听清河公主如此评说,便如两记耳光狠狠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吕修贞心头生恨,不觉捏紧了拳头,无言半晌,方才勉强扯出个笑来,涩声道“多谢公主提点。”

    清河公主道“但愿驸马这话是真心的。”说完也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杜女官守在外边,见她出来,略微吃了一惊。

    这时候夜色渐起,更深露重,她解下身上外裳给清河公主披上,关切道“可是驸马有何不妥公主出来,怎么也不多披件衣裳。”

    清河公主站在廊下,便见月光流泻,夜色无边,凉意顺着脚踝慢慢爬上膝盖,也叫她燥热愤怒的心绪慢慢平稳下去。

    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

    她以为驸马的冷漠与疏离是因为在这儿住不惯,是因他秉性如此、不善表达,她以为自己能焐热他,以为真心能换到真心,到最后却发现是在痴心妄想。

    只因为所谓好友的几句话,他便疑心冷待自己至此。

    成婚数日,结发之情,他竟不肯发一言相问,宁肯用那样冷漠而无情的态度疏远自己的妻子吗

    如此卑怯刻薄,岂是大丈夫之所为

    事已至此,以后又该如何呢

    回宫去告诉阿爹阿娘,叫他们为自己出气,让所有人都知道清河公主与驸马成婚数日都不曾圆房,夫妻关系冷淡

    还是说成婚不到一月便宣告和离,之后夫妻陌路

    她哪有颜面去开这个口

    杜女官见清河公主神色凄惘,一言不发,脸上不禁显露出几分忧色,伸手去抚她手背,更是一片冰凉。

    她着实吃了一惊,焦急道“公主,公主您怎么不说话呢”又去摸清河公主额头,觉得隐约发烫,当即便如火烧眉毛一般,忙不迭吩咐人去叫太医来。

    清河公主恍恍惚惚的被杜女官搀扶到了塌上,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瞧,便见太医正坐在矮凳上位自己诊脉,床边坐着满脸担忧的昭阳公主。

    她眼泪忽然间就出来了,衣袖掩面,低声道“不是说了不叫你来吗满屋子病气,仆婢们也是不懂事”

    “大姐夫也就算了,你可是我亲姐姐,咱们俩离得这么近,你病了,我哪有不过来瞧瞧的道理”

    昭阳公主笑着去拉姐姐手“别挡啦,该来不该来的我都已经坐在这儿了。”

    清河公主听得动容,放下手去,无奈道“你呀。”

    这时候太医将手收回,恭敬道“公主没什么大碍,只是近来太过疲乏,又受了些凉,吃些温补的药,歇息几日便是了。”

    杜女官领着他往偏室去写药方,昭阳公主视线环视一周,却忍不住嘀咕“得叫钦天监再帮着算算才行,看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才搬过来多久啊,一个接一个的生病,先是大姐夫,然后是你”

    这是人在作祟,又关风水什么事

    清河公主心中自嘲,又不愿为此多事,便劝阻她说“也只是凑巧了而已,找钦天监做什么,兴师动众的反倒不好。”

    昭阳公主忍不住叹一口气“行吧,那就再等一阵看看,只是苦了贤妃娘娘,老早就盼着你跟大姐夫一道进宫呢,好容易大姐夫要好了,现在你又给接上了。”

    清河公主听到此处,也是忧心,忙搭住她手臂,叮嘱道“左右太医也说无甚大碍,将养几日便是,便不要将此事告知宫中了,阿娘又不能出宫来瞧我,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担忧而已。”

    昭阳公主颔首“我晓得的。”

    姐妹俩在一起说了几句体己话,外边便有仆婢来禀,道是驸马在外等候,不知此时是否方便入内。

    昭阳公主总共也就见过吕修贞两回,还都是在成婚前,虽说是男女有别,但自家人倒也不必诸多避讳,下意识往外瞧了一眼,打趣道“先前大姐夫病着,姐姐殷勤照顾他,现下他既快要好了,也该轮到他来顾看姐姐了,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清河公主前不久才跟吕修贞吵了一架,心中郁气未散,听人提起便觉厌烦,她不欲叫妹妹知道这些家丑,便推辞道“他还没好利索,来这儿做什么两下里遇见再病起来,那真是没完没了了。替我谢过驸马心意,这几日我们还是先别见了,各自安养为上。”

    仆婢应声,往门外去回话。

    昭阳公主若有所觉,目送她们离去,脸上笑容微微淡去几分,摆摆手打发了内室中人,方才凑近几分,关切道“姐姐,驸马待你不好吗”

    清河公主不欲把夫妻之事说与妹妹听,便只含糊过去“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是不好,就那样吧。”

    昭阳公主听得眉毛一竖“什么叫说不上好他欺负你了我看他是皮痒了”说完就要出门去寻吕修贞晦气。

    清河公主听得又是好笑,又是窝心,忙拉住她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拌了几句嘴而已。”

    她脸上笑意淡薄,半晌后又道“大抵这就是夫妻吧,兴许过一段日子以后就好了呢。”

    昭阳公主狐疑道“真不用我去收拾他”

    “真要收拾,我自己就收拾了,何须劳动你大驾先这么过着吧。”

    清河公主伸手去揉她脸,玩笑道“你放心,受了委屈我会说的,你只管在府里边竖着耳朵仔细听,哪一日听见我喊你救命,就点齐人手杀将过来”

    昭阳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把她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你可别乱摸,我脸上还有脂粉妆容,仔细给弄花了”

    清河公主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仔细打量几眼,不禁失笑“你向来不是嫌这些东西麻烦,不愿过多妆饰的吗如今怎么愿意了”

    昭阳公主捧着脸,笑盈盈道“女为悦己者容”

    清河公主听得心头微刺,短暂的疼痛过后,又替她觉得高兴。

    拍了拍妹妹的手,她温柔道“既然与驸马琴瑟和鸣,那就好好过,别辜负良缘一场。”

    昭阳公主把那话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姐姐前边说夫妻吵嘴,自己这儿就表现的夫妻和睦,实在是太过伤人心了,目光歉然的看过去,还没开口,嘴唇就被清河公主屈指堵住了“你我姐妹之间,用不着那些虚礼。”

    昭阳公主在这儿待了半个时辰,盯着姐姐吃了药,这才动身离去。

    临走前清河公主嘱咐她“那些话我也就是同你说说,你别往外讲,不是什么大事,无谓闹大。”

    昭阳公主承诺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明白事理的。”

    吕修贞的病还没好利索,清河公主便接上了。

    先前是吕修贞故意染病,不想跟清河公主圆房,现在却是清河公主假借生病为由,跟吕修贞分房别居。

    未成婚时,清河公主对丈夫尚有希冀,对于婚姻生活有所盼望,再见吕修贞年少英俊,仪表堂堂,自是百般温柔,希望夫妻和睦、恩爱长久,那日与他一通争执之后,却是心灰意冷,再没有俯首做低、以求两情缱绻之意。

    公主府是她的,自然没有她躲出去的道理,昭阳公主走后,清河公主便唤了杜女官来,吩咐说“我既病着,驸马也不大好,这几日便不要见了,叫他挪到偏房去,等我二人病愈之后,再说别的。”

    杜女官早先见多了清河公主如何关切照顾驸马,倒不觉得这二人是冷了情,只以为真是为了躲避病气,应声之后,便令人帮驸马收拾了日常衣袍用具,一并挪到偏房去了。

    吕修贞见状,却是且羞且怒。

    那晚与清河公主争执之时,他被呛的哑口无言,深觉失了颜面,再听清河公主口口声声道是高燕燕言行不检、绝非善类,更有种心头白雪被人玷污的荒唐感。

    燕燕绝非善类,难道你便是吗

    为了将当年之事扣在自己身上,好独揽功劳,你有什么谎话是编不出来的

    且天下向来以夫为尊,又哪有如她这般不知恭顺、牙尖嘴利的妻子

    还不是依仗出身来打压自己

    要换成是寻常人家,妻子胆敢这样跋扈的,早就被休回娘家了

    吕修贞憋了一肚子火气,又不敢显露出来,指甲掐着掌心,硬逼着自己低头认错,心中屈辱愤恨之感却是更甚一层。

    清河公主离开后不久,便有仆婢匆忙去传太医,不多时,昭阳公主也赶了过来。

    吕修贞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到动静,下意识便觉得清河公主是有意装病把事情闹大,好叫宫中知晓,来寻自己晦气。

    他心下忐忑,又惧怕皇威,平复了心绪之后便往门前求见,哪知道清河公主竟不肯见他,三言两语便叫人打发他回去。

    于吕修贞而言,这自然又是一桩罪过。

    寻常人家里边,哪有丈夫去见妻子还得通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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