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盖打开以后,小女孩双手扣住后备箱边缘,借着力,脏兮兮的白网鞋脱离地面,整个人狼狈地钻进后备箱里,侧对着他蹲在后备箱左侧角落里。
留给他的,是小女孩一张倔强冷漠的侧脸。
然后,司机下车合上后备箱。
他留在原地,久久没有蹬车离去。
在之前见到时盏的微信头像时,闻靳深就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
刚刚她弯腰捡火机时留给他的侧脸,能完全和记忆中的脸吻合上。
如果真不是,她也不至于跟他急。
这一点正好也可以印证。
闻靳深好整以暇地看着时盏,眸色难辨情绪“你是随便对一个男人都爱抓着领带说话么”
时盏没有这种癖好,只是情绪上头时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她松开他,将脸撇到一边,一时无言。
有种被人剥开外壳窥探内里的曝光感,他的寥寥数语,比任何黑粉对她的攻击还要致命。
最后,时盏盯着大理石地面的纹路,慢慢说“我不再是我。”
闻靳深慢条斯理地输着六位数门禁密码,低着头没看她“能看出来。”
滴一声。
门开了。
就在闻靳深一条长腿刚刚迈进去时,时盏开口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知难而退。”
他脚步一停,淡淡回“我只是突然记起而已,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可能是职业病的缘故。
眼下的闻靳深不太愿意在这时候说重话去刺激时盏。
门在时盏眼前合上。
消失的,是男人的身影和淡淡的雪松香。
也不知在他门口怔愣多久,时盏回到自己公寓时,进门后才发现,手中的烟盒已经被她捏得完全变了形,里面几根剩余的细烟更是拦腰折断。
时盏将烟盒置进客厅垃圾桶里,转身上了楼。
洗完澡,等情绪略微稳定后,时盏觉得有点闷,拆一盒新烟拿着火机到卧室阳台上吹风。
拉开阳台的推拉门,一出去,她就注意到旁边阳台上的男人。
月色下,闻靳深一身黑色长袖睡衣,纽扣齐齐整整地到最上面一颗,哪怕眉眼再慵散,也会令人觉得他这人是一丝不苟的。
他两只手肘搁在栏杆上,端着一杯红酒,指骨分明,手部皮肤冷白,纹理比常人淡,好看得快要发光。
“黑皮诺么”时盏搭话,她指的是他手里的酒。
“嗯。”他淡淡应一声。
每晚在阳台上吹吹风,喝上半杯红酒,这是闻靳深的睡前习惯。
今日不同的是旁边多了个时盏,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到底还是不同。
时盏的目光落在脏黑色幕空里,看着层层云翳将下弦月一点一点的遮住,月光渐渐消失,周围变得昏暗,唯有两边卧室里透出的光笼着二人。
在维持片刻安静后,时盏开口“现在的我有尖锐的矛,锋利的刺,能掠夺任何我想得到的光明。”
用光明来渡我这个黑暗本身。
这是后半句,时盏没说。
闻靳深权当她在自言自语,没有搭话,仰头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后,转身准备回卧室。
时盏叫了一声,“诶。”
闻靳深推门的动作一停,没转头去看她,但是听她笑眯眯说了两个字。
“晚安。”
他依旧没应,微微垂眸,然后拿着杯子进去了。
时盏想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在我耳边说晚安。
嗯。
总有一天。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