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地谈了几句话,傅星河让明枫躲好,自己若无其事地出去。

    要想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合理地消失。

    傅星河灵光一闪,缠着宓丁兰问自己有没有外地的长辈,最好从小对原主很好,现在腿脚不便,只能小辈去探望的那种。

    宓丁兰和傅寒的父母都已去世,她委婉地提醒傅星河“叔伯长辈以前都不怎么喜欢你”这个事实。

    傅星河“”

    就没有那种催人泪下的亲情吗哪怕奶娘呢

    傅星河失望地回宫,正巧遇见太医从储秀宫出来。

    这个太医她认识,给她把脉的黄太医。

    “太医留步,雷采女怎么样了”

    黄太医摇摇头“病情有些凶,她身子受不了京城气候,治好了也会反复,接下来越来越冷,冬天还会下大雪,一个不慎就会落下病根,于子嗣有碍。”

    傅星河想到选秀时活蹦乱跳的雷娟远,头回有“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的苦恼“依太医看,怎么治”

    黄太医“想要根治就得换个地方,或者,开些方子,与温泉水一起泡。”

    泡温泉朱群灵靠近月泉宫就被罚擦了一晚上地板,暴君显然不会答应跟雷娟远共用一个池子。

    “好,本宫知道了,辛苦太医。”

    傅星河脚步一转,踏进储秀宫,在门口就听见雷娟远轻轻的咳嗽声。

    傅星河没进去,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我是倩妃,本宫征询你一件事。你是想留在宫里看太医,还是趁还没下雪,送你回岭南温养。”

    “给、咳咳,娘娘请安。”

    雷娟远问安之后,沉默了许久。

    傅星河耐心等着。

    良久,雷娟远哑着嗓子道“陛下如明日,奴婢却一身病躯,伺候不了陛下,请娘娘送我回岭南吧。”

    偌大的储秀宫,像是夏天燕子飞来热闹了一阵,秋风一起,纷纷南归。雷娟远是梁下最后一只燕子,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没有朱群灵、骆世兮打打闹闹,生活一下子凄凉起来。

    陛下如明日,但照耀不到储秀宫。娘娘心善,自始至终都给她们选择权。

    傅星河吸了口寒风“听说岭南的荔枝特别甜,回去后帮本妃多尝几颗,本宫会安排好路上事宜。”

    “娘娘,让我路上照顾她吧。”一道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傅星河转头一看,是高霓。

    高霓终于明白,原来后妃们都是自己选择离开。她这人干什么都要跟着别人,特别怕被丢下。

    听说陛下首开选妃,她被闺阁小姐们高涨的热情裹挟着,一心期待入宫。

    听说肖丰丰中毒,俞凤怀疑贵妃下毒要讨说法,高霓心里觉得贵妃不是这种人,依然被俞凤一个眼神定在了温华殿外下跪。

    听说后妃消失得蹊跷,她就对贵妃又怕又敬。

    高霓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坏心,但是她拿不了主意,只会随波逐流。

    现在大家都选择出宫,她也害怕自己是被留下的那个,她应对不了这种情况。

    今天是想来探望雷娟远,结果听见贵妃的话。

    刚才高霓也问了一遍太医,雷娟远留在宫里只会熬坏身子。

    贵妃是真的在为每一个人着想,尽管雷娟远只是个采女。

    傅星河看着高霓,捏了捏鼻梁骨。

    嘶,那就一个不剩了,选妃选了个寂寞。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傅星河都觉得,她选进来的后妃,有辞职的自由,只要不搞事,向她开口。

    她今天就把民政局搬在这办理了

    傅星河“不后悔”

    高霓“绝不后悔。”

    傅星河道“行,那你就以照顾雷娟远的借口出宫吧。你正好也在岭南过个冬,那边不下雪。”

    随后,她又叮嘱了路上注意事项,不要急着赶路,不要错过山头

    “本宫会派人保护你们,但是出门在外,自己要多长个心眼。”

    傅星河踏出储秀宫,抬头看天,碧蓝天空,最后一批大雁南飞,都凑不齐队伍,排成一个歪扭的人字,奋力振翅。

    什么时候轮到她

    她看得都想去南方过冬了。

    翌日。

    孟岽庭一下朝,就问傅星河在哪里。

    福全“这个时间,应该在御花园。”

    孟岽庭抬脚往御花园去,想用轻功,又不想显得自己急躁,上赶着。

    “昨日太后赏赐了贵妃”

    福全道“是,有珍珠绫罗绸缎”

    孟岽庭折了折袖口,他就说傅星河和太后间有猫腻,现在连送东西都不避着他。

    福全念完长长的赏赐名单,多嘴道“老奴听说贵妃很高兴,看来太后和贵妃冰释前嫌了。”

    福全也替陛下高兴,婆媳不和,陛下夹在中间多难做。

    “高兴她见钱眼开当然高兴。”孟岽庭不经意地念了一串礼单,“这些都从朕的私库里出。”

    福全愣了下。

    孟岽庭皱眉“没听清”

    陛下说话没头没尾,福全脑子懵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送给贵妃的

    而且,陛下看似不经意地念了一堆赏赐,实则件件压过太后。

    跟太后攀比送礼,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了吧

    贵妃这是什么福气

    孟岽庭找到御花园里散步的傅星河,微微停了下,余光扫了一眼自己威严逼人的龙袍没有一丝褶皱。

    等傅星河主动上前,他沉声道“朕决定,解散后宫。”

    傅星河瞪大了眼睛。

    孟岽庭很满意她的反应,自己耳根也有点飘红,他抿了抿唇,道“贵妃要善始善终,代朕处理。”

    “陛下”傅星河张了张口,两个字含在喉咙里,没有出声,自然就没有问孟岽庭说的遣散人员里,包不包括她。

    她呆立原地,看着说了两句话又无情走远的孟岽庭。

    暴君终于想一劳永逸了么。

    这两月的生活对所有人,就跟一场梦一样,包括她。

    心里某处空了一下,随即不管不顾地高兴起来,骤然卸下负担产生的愉悦盖过了所有抓不住的失落。

    傅星河压着嘴角不让它翘起。

    本宫的命,保住了

    她要以迅雷不掩掩耳的速度离开京城,包括傅家在内的人,她都谁不能告知。

    傅星河飞快回温华殿,背着明枫写了一封家书,大意是她在宫里两个月战战兢兢心力交瘁,陛下解散后宫,她骤然不适,无颜面归家,想去蜀中散散心,一切安好,勿念。

    她换了一个朴素的方便的衣服,把信藏在袖口,然后清点了一下银票,全部塞进怀里,除了钱,其他什么也不打算带。

    傅星河对夏眠道“陛下要解散后宫,本宫已经安排完毕,你去储秀宫看看,是不是已经恢复原样。今天之内,本宫要全部办妥。”

    夏眠兴奋地应了声好,她从贵妃这短短几句话中,感受到了贵妃的事业心。

    从此,这后宫就是贵妃一个人的陛下和贵妃心意相通,小皇子还会远吗

    傅星河看着夏眠的背影,轻轻说了声再见。

    不知不觉,在这个世界,夏眠是跟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傅星河揉了揉鼻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留给夏眠一张吧,毕竟帮她瞒了暴君那么久她跟俞凤的交易。

    傅星河把银票和纸条压在床单下,重整旗鼓,神情自若地对伍奇道“我要出宫。”

    伍奇惊讶娘娘回娘家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但是贵妃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不多问,麻利地准备马车。

    傅星河步行出温华殿时,居然有些不舍。

    步行出宫门时,居然在想暴君今天上朝有没有被文官气到。

    应该不会了吧,暴君脾气好像有变好一点。

    她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门,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这时候最忌讳优柔寡断。

    回到傅家,傅星河第一件事找了傅云旗,劝他明年继续参加武举。

    傅云旗一头雾水“我会参加。”

    傅星河神秘道“之前你不是被陛下打败了,离武状元只差一步之遥。我发现了陛下的罩门,只要对准这个打”

    伍奇听得一脑门冷汗,这样宣扬陛下的罩门真的可以吗

    傅星河笑眯眯看向伍奇“本宫现在不说,你跟我大哥打一场,他可能就自己领悟了。”

    伍奇“”这可怎么出招,他和陛下的武功有同源之处,真打怕对陛下不利,假打贵妃会看出来。

    做属下好难。

    傅星河看了一会儿两人出招,打了个呵欠“本宫去睡一会儿。”

    一进房间,傅星河把信件交给明絮,“一个时辰内,我都在睡觉,让其他人不许打扰。这封信你到时候交给我娘。”

    明絮看着信件,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姐“你、你要”

    傅星河“嘘,情况特殊,我不能带你,安顿下来我会写信。明枫的事保密,劫信的事保密,其他的有人问起来,你自己斟酌着回答。”

    明絮眼睛都红了“小姐”

    傅星河“我不走可能会死,你明白吗把眼泪擦擦,帮我这一次。有人问你,你就说陛下解散后宫,我失去妃位,突觉心情烦闷,想出门散心,归期不定。”

    信息量太大,明絮不懂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傅星河说得这般严重,连忙整理表情,“我、我去守门。”

    “谢谢你。”

    傅星河带了两身衣服,对梁上的明枫道“好了,带我出去。”

    明枫“确定”

    傅星河“昨天开始,后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今早陛下说解散后宫,你说,陛下的意思不就是用不到我了,让我识趣离开”

    明枫点点头“是这样。”

    窗扇动了一下,屋里骤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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