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一回事,被吴慎如此打太极排除在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很生气,却还得做出谦逊有礼的态度来,“那就有劳各位宰执了。”

    早朝就此散了,几位宰执各自乘坐自家的马车去登闻检院劝说击鼓鸣冤的老人,其他人各自去公廨办公,审刑知院独孤容秀到了公廨,怎么也坐不住,想了又想,往台狱走去。

    台狱还是那个台狱,昏暗、阴森、腐臭、血腥,独孤容秀最不爱来这里,却总因为职责而必须来。

    如今台狱里住着沈家一大家子人,日日煎熬,等秋天到来就要上刑场。

    从一开始的哭喊冤屈到现在的安安静静,沈家人在狱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外人一无所知,就是独孤容秀也不知全貌。

    他路过一间间的牢房,里面的沈家人听见动静朝他看去,目光中的冰冷与麻木让人怵目惊心,几个月的无望的牢狱生活让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形容如鬼怪一般。

    直到路过关押沈挚的牢房时,独孤容秀的步伐一顿。

    里头沈挚坐在一张圈椅上,虽也乱发粗布裳,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狼狈,坐在牢房也像坐在明堂。

    “独孤知院。”沈挚唤了一声。

    “沈少将军。”独孤容秀拱手回礼。

    “知院客气,我如今可不是什么沈家军少将军了。”沈挚讽刺了一句,很快平复了语气,问道“知院进来台狱所为何事,这台狱可没进新人,我也不觉得我们沈家还有什么话没有交代清楚。”

    “本官是来见沈元帅的。”独孤容秀沉吟片刻,盯着沈挚,说“沈少将军可知,外头上百耄耋老人在登闻鼓前击鼓为沈家鸣冤。”

    沈挚的眼睛飞快眨动了几下,放在腿上的双手一瞬间抓紧又火速放松,胸膛剧烈起伏两下又渐渐平缓。

    他笑道“我在这台狱里关着不见天日,又如何会知道外头的事情。”

    独孤容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目光在沈挚坐着的椅子上扫过,继续往里头走。

    等独孤容秀的身影再看不到了,沈挚双手握拳用力砸在圈椅扶手上,本就不是什么好木的椅子扶手没两下就被他砸得有了裂纹。

    “王妡。”他近乎于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眶红了湿了,“我把我的命给你。”

    台狱的深处,关押着大梁的战神,天下兵马大元帅沈震。

    比起其子沈挚来,沈震要狼狈得多,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如岩下电,甚是清炤。

    “沈元帅。”独孤容秀行礼,比起先头对沈挚的,对沈震的这个礼要真诚得多。

    “独孤知院啊,有事吗”即使几个月的牢狱之灾,沈震说话依旧声如洪钟。

    独孤容秀也不拐弯抹角试探“外面有人先是煽动了士林学子在登闻检院为沈元帅你鸣冤,现在又煽动了百多名耄耋老人为沈元帅你鸣冤,官家得了消息,当廷气昏。”

    沈震愣了一下,哈哈一笑“怎么,你们审刑院把消息漏得天下皆知”

    独孤容秀说“那主使之人胆子太大,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沈震摇头“你不敢做,不代表别人不敢做。满朝文武不敢做,自然还有其他敢做之人。公道自在人心,今日我沈震死不足惜,他日这天下总会有敢说真话之人。”

    “沈元帅,忠君爱国,何解”独孤容秀道。

    “我沈震十四岁从军,三十年大小战役无数,杀鞑虏更是数不胜数,为的是保大梁国土上,每一个百姓都安居乐业,不会惶惶终日担心鞑虏的屠刀落下,不会成为亡国之奴。”沈震站了起来,盯着独孤容秀义正辞严说道。

    独孤容秀说“所以,哪怕违背君命也在所不惜”

    “你不会懂。”沈震摇摇头,“以我一人之性命换广阳城几万百姓的性命,我觉得值得。”

    独孤容秀讽刺道“哪是你一个人的命,是你全家的命”

    沈震哈哈大笑“我说过,公道自在人心,这不就有人为我全家鸣冤了么。”

    “就算官家迫于情势不杀你,”独孤容秀说“但关你一辈子,或者将你全家流放至边远苦寒之地你、你当初何必要违逆君命呐。”

    沈震叹息“道不同,不相为谋。”

    独孤容秀不赞同“沈元帅,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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