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他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放开她,转而又问了一遍,语气带上了些许懊恼,还拉下了脸,紧盯着她。

    “肚子痛,”帕萨莉缓了一下,喘了口气说,赶紧松开他,努力直起腰来,“我要去趟医疗翼。”

    汤姆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放开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里,帕萨莉基本上都窝在寝室的床上,按计量吃止痛药剂,直到离校那天到来。

    “你不用送我们啦,”米莉安收拾好了东西,坐在帕萨莉床前说,好心地给她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等着我的圣诞礼物。”

    帕萨莉内心愧疚又紧张地看着朋友跟她告别,走出了寝室――或者说,等寝室所有人都离开后,仰脖把止痛药剂一饮而尽,赶紧下了床。

    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她的作业早已全部打包好、装进邓布利多教授曾经帮忙施过魔法的旧箱子里。

    公共休息室人很少,还都是高年级,正在埋头苦读,没人注意到她。

    很好。

    帕萨莉轻手轻脚地拎着箱子飞快出了拉文克劳塔楼,一路往城堡下跑。

    此时,大部分学生已经在校门口排起了长队,城堡管理员正在一一核对离校人员名单。

    她从城堡二楼走廊望下去,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朋友或者同学注意到那张名单上有她。

    毕竟名单一直以来都是公开放在礼堂沙漏下面的,方便大家随时改动――最后的变动期限就在昨天。

    帕萨莉气喘吁吁地又等了一会,直到呼吸平稳下来,离校的队伍也缩短到了只剩下五六个人。

    见状,她再度奔跑,好歹如愿以偿,赶在最后一个出了校门,登上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上只有两个一年级,早已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看不出学院来,而帕萨莉则把长袍兜帽拉到了头上,盖住了大半张脸,还不时装作咳嗽,用手挡一下下半张脸。

    好在这两个一年级压根没注意到她,兀自谈天说地。

    上了火车后,帕萨莉立刻趁人不注意钻进了洗手间,换上了布袋里赛迪莫斯准备好的衣服,继而拔开装着复方汤剂瓶子的瓶塞,饮了一小口。

    汤剂味道的确令人作呕,帕萨莉差点条件反射吐出去,但好歹忍住了。

    几分钟内,她开始觉得胃里烧灼,紧接着这种烧灼感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直达手指与脚尖,然后是一种可怕的、好似要融化的感觉,皮肤像烧开了的蜡一样,泛起气泡。

    帕萨莉匍匐在地上,使劲咬紧牙关,不让呻吟声从嘴里漏出来,免得引人注意。

    与此同时,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胳膊、腿开始变长,肩膀向两边伸展,头发迅速缩回头皮,疼痛难忍,两腿之间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多出了不属于她原本性别该有的东西。

    但好在事情发生得很快,而且原本套在身上显得宽大的衣服变得合身,鞋也不再空空荡荡。

    等帕萨莉从地上爬起来时,镜子前已经站着一个陌生的、长着雀斑的棕发少年。

    让帕萨莉松了口气的是,这个少年的长相普通,不是那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类型。

    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不引人注意地熬到火车到站。

    帕萨莉给自己做了一会心里建设,才小心翼翼走出了卫生间。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这节车厢是赫夫帕夫们的聚集地,没人会注意到她,哪怕注意到,也只是以为她是别的学院的。

    就这样,一路平安无事地到了伦敦。

    火车一停下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生怕被熟人看见――

    然而,车站人来人往,挤满了家长,依旧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也没看见朋友们。

    帕萨莉渐渐冷静了下来。

    对了,她现在的身份是乔艾尔塞里芒,德国巫师,接受家庭教育,沉默寡言,不爱出门,尤其是最近双亲又因事故去世,性格就越发孤僻。

    未婚的叔叔乔治对自己这唯一一个侄子不错,想改善他的心情,便拉着他出来走访一些家族的老朋友,艾弗里家就是其中之一――两家在进购魔药材料方面有生意往来。

    以上都是赛迪莫斯编出来的。

    但也并非毫无根据。

    实际上,真正的塞里芒先生的确对自己的侄子关爱有加,也确实带侄子出来散心了,只不过去的地方是南美洲的热带雨林――小塞尔芒先生极为厌恶社交,根本不可能愿意被拉着走亲访友。

    可包括艾弗里家族在内的大多数英国纯血家族对此并不知情――毕竟对方不是英国人,还经常跑来跑去。

    帕萨莉把乔艾尔塞尔芒的信息又重新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逐渐放松下来。

    赛迪莫斯是在火车到站后二十分钟左右到了――帕萨莉凭借对方别着的乌鸦胸针、手里拿的报纸和公文包认出来的。

    事实上,赛迪莫斯肯定见过乔艾尔塞尔芒,因此没费什么功夫就站在了帕萨莉面前。

    帕萨莉眼睛一亮,差点忍不住绽放出笑容来――还好想起了乔艾尔本人是个阴郁寡言的少年,及时忍住了,转而学着汤姆的样子,抿了抿嘴。

    赛迪莫斯假扮的乔治塞尔芒见状,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喜悦的赞赏,继而像男人一样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简短地说了句“走吧”,继而亲热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直到走出去两步,才放下手,改成两人并排走的样子。

    帕萨莉观察了一下赛迪莫斯的举止,不由心生敬佩――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可真的一点看不出眼前这个男人是由一位个子娇小的女士假扮的。

    赛迪莫斯扮演的乔治塞尔芒是一位热情开朗又细心周到的男巫,带着帕萨莉直接借国王十字车站的壁炉来到了对角巷一家旅店。

    直到入住后,赛迪莫斯伸出魔杖,往空中挥舞了一下,才终于放松地拽了拽脖子上的领结,接着蹦跳着过来捧起帕萨莉的脸高兴地轻轻拍了拍“你挺有天赋的,萨莉,说不定以后也能干盗贼这行。”

    帕萨莉红了脸,觉得对方顶着陌生男人的脸做出这样的动作怪不好意思的。

    “学校一切都好吧”赛迪莫斯笑了,放开她,往床上猛地倒去,躺好之后,又偏头问道。

    帕萨莉点点头。

    “那就好。我们下午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去艾弗里家吃晚宴。”赛迪莫斯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了些,手遮住了眼睛,按揉着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模样,但转眼间又活泼起来了“虽然近期只能见她这一面,但今晚去的人还挺多,我觉得能想方设法给你们留出点说话的时间来。”

    帕萨莉说不出话来了,吸吸鼻子,擦擦眼睛,感激地看着对方。

    赛迪莫斯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如果饿了的话,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我不饿。”帕萨莉赶紧说,“你不用管我了,抓紧时间睡一会吧。”

    赛迪莫斯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起来,点了点头,鞋也没脱,被子也没盖,就闭上了眼睛。

    帕萨莉见状,立刻上前帮她盖上了沙发上的一条毯子。

    赛迪莫斯一直睡到了将近六点,突然醒了过来,“几点了”

    “六点差五分。”帕萨莉立刻从作业上抬起头来,扭头回答。

    赛迪莫斯点点头,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挥舞床头柜的魔杖,只见她的公文包弹开来,从里面蹿出两套男士礼服。

    见状,不等她招呼,帕萨莉立即合拢作业,开始面红耳赤地换起衣服来,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

    赛迪莫斯咯咯笑了起来,看上去无比自如,边脱掉了外裤边问,“还没有男朋友吧,萨莉”

    帕萨莉的脸更红了。

    “以后有了男朋友,你就习惯了,哪怕男人在你面前脱光光也不会不好意思的。”赛迪莫斯笑嘻嘻地说。

    帕萨莉的脸简直要烧起来了。

    好在时间紧迫,赛迪莫斯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开玩笑,等两人一换好衣服,就直接幻影显形出发了。

    帕萨莉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出行方式,没控制住自己呕吐了出来。

    “对不起。”她的脸再度爆红,低声道歉。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一次大都这样。”赛迪莫斯轻描淡写地说,伸出魔杖一挥,清理了污迹。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飞马拉的马车租赁点,订好的马车已经等着了,赛迪莫斯付了两个西可,便带着帕萨莉进了马车。

    车夫显然已经知晓目的地,没一会,他们到达了艾弗里老宅。

    帕萨莉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赶紧再从口袋里拿出装复方汤剂的药瓶,拔开瓶塞,喝了一小口。

    见状,赛迪莫斯立刻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仿佛在说“别紧张”。

    艾弗里老宅是一栋位于郊区的别墅,四周由浓密的树木遮挡视线,下了马车,沿着主干道步行至正门后,便看到了前院的模样――首先是一个喷水池,水池里的水被施了魔法,闪耀着银色的亮光;其次夺目的是地上铺着的白色沙石,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再就是靠围墙的两边盛放着的魔法月季,彩色的小仙子在其中飞来飞去。

    再走近一些,便能凭借夜色依稀看出艾弗里主宅。

    房子看着不大,但里面灯火辉煌、华丽温暖,一楼的落地窗透露出室内豪华的大厅、精美的吊灯和衣香鬓影的客人。

    而实际上,也正如赛迪莫斯说的,来的人很多,许多人在艾弗里家正门相遇,便打个招呼一同走进去。

    在门口负责迎宾的是一男一女,赛迪莫斯悄悄告诉她,“那是艾宾浩斯艾弗里和他的妻子米加丽拉艾弗里,你妈妈的弟弟,也就是你的舅舅。你说的那个帕里特利艾弗里就是他们的孩子,你的堂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5月份的生日。”

    “此外,你还有一个舅舅和一个姨妈,不过他们都没有孩子,前者是因为没结婚,后者是个寡妇。一会看见他们我再指给你看。”赛迪莫斯悄声说,帕萨莉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艾宾浩斯艾弗里和妻子见到赛迪莫斯假扮的乔治塞尔芒以及帕萨莉假扮的乔艾尔塞尔芒后,亲切地问候了一句,就客气地请他们进去了。

    帕萨莉时刻谨记要表现出冷淡、阴郁、内向的性格,便紧紧跟在赛迪莫身后,只在该说话的时候说上一两句。

    可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知道既然是艾弗里家的晚宴,肯定请的都是有名的纯血家族,但帕萨莉见到朋友还是吓了好大一跳――到访的客人中居然还有柳克丽霞,阿尔法德,沃尔布加以及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孩,看样子是柳克丽霞的弟弟。

    带着他们的是一对眉目和善但态度稍显冷淡的夫妻,帕萨莉很快得知,他们是柳克丽霞的双亲。

    赛迪莫斯带着她,也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聊了两句――毕竟乔治塞尔芒是一个开朗随和的商人。

    帕萨莉维持着乔艾尔塞尔芒内向少语的性格,观察起自己的两个朋友和沃尔布加来。

    只见阿尔法德虽然维系着礼貌和风度,但实际上依旧懒洋洋,对这里的一切提不起兴趣,柳克丽霞也心不在焉,沃尔布加倒是难得展现出了亲和的一面,处处照顾柳克丽霞的弟弟奥莱恩。

    要不是场合不对,帕萨莉肯定忍不住要跟他们搭话。

    赛迪莫斯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激动,回身捏了下他的肩膀。

    这是告诫――告诫她注意不要露出异样来,也是下一步的行动暗号。

    帕萨莉立刻冷静了下来,随即装出不舒服的模样。

    赛迪莫斯立刻关心地问东问西起来,询问家养小精灵是否能安排一个房间,让自己身体不适的侄子休息一下。

    阿尔法德瞥了她一眼,眼中的不以为然一闪而过,柳克丽霞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沃尔布加则跟奥莱恩在小声说话。

    布莱克夫妇见状,关心了一句,便立即带着几个孩子去别处了。

    家养小精灵带着赛迪莫斯和帕萨莉来到二楼的一间客房,恭敬地表示“有什么吩咐请叫布布”后,便啪地一声消失在了空气中。

    赛迪莫斯见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后,便马上从口袋里抽出魔杖,低声吟唱起一种听上去很古老的咒语。

    只见她的魔杖杖尖冒出一阵青蓝色的光芒,随即化作一个茧状薄膜,罩在了两人身上。

    顿时,帕萨莉觉得浑身好像被裹进了一种暖融融的泥水里。

    “防止家养小精灵窥探。”赛迪莫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缩小的公文包――正是她今天手上的那个――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旋开瓶塞,倒出一些粉末在地板上,用魔杖指着,再度开始轻声念诵咒语。

    粉末好像一下子活了,自动聚拢又散开,最终组成了一个法阵――

    “这是定位法阵”帕萨莉忍不住问。

    赛迪莫斯点头,抬头赞扬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又从公文包里拿出第二只瓶子。

    这回,瓶子里倒出来的是一缕长头发。

    帕萨莉屏住了呼吸。

    只见赛迪莫斯把头发放在了法阵的中央,一挥魔杖后,组成法阵的粉末飘到了空中,化为几丝青白色的光,融进了那缕头发里,头发便一下子活了过来,飞到了空中,往一个方向飘走。

    赛迪莫斯见状,又一挥魔杖,给两人分别来了一个幻身咒,轻轻开了门,跟着头发来到走廊上。

    她们两个小心翼翼地绕过其他在此休息的客人和前来服务的小精灵,最终来到了艾弗里老宅靠近后花园的走廊上。

    这里背风,但也背光,处于接近阁楼的位置,没有人会来这里。

    而她们站在了一副画着暴风雨的风景画前。

    赛迪莫斯伸出手,触碰画面里飞翔的海鸥。

    风景画立刻发生了变化――像是水波一样,逐渐荡漾开来,灰蓝色褪去,画面扭曲,最终变成了一副少女画像。

    画里的人穿着浅粉色的长袍和裙子,坐在花园的长凳上,神情冷淡疏离地看过来。

    她瞧着很眼熟。

    是妈妈年轻时的模样。

    “是我,”赛迪莫斯低语,迅速看了一眼帕萨莉,似乎怕她太过激动而哭着叫出来――但她没有,只是全神贯注盯着这副画像,默默咬着嘴唇掉眼泪――继而对画像说“我把萨莉带来了。”

    画像里的少女神情虽然没有太大波动,但一只手里的阳伞明显晃了一下,另一只手里的手帕则掉到了草地上。

    接着,她垂下了眼睛,眼泪也静静地从眼眶里淌了下来。

    下一秒,画像一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赛迪莫斯迅速推了帕萨莉一下,后者才轻轻吸了下鼻子,迈着梦幻般的步子,爬进了画像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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