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距这艘船半日路程的海上,另有两艘巨大的海船亦巨帆高扬迎风疾驶,两艘船一前一后相距肉眼可见, 船上各有多人值守,桅杆处更是有几人时刻注意着巨帆,但除了偶尔大声呼喝外便是寂然无声。

    在前头的一艘海船上,另有一个年青人也坐在船头舱房里,这个舱房又要比温州那艘海船的舱房要大些。年青人将两只脚高高架在身前固定的高桌上,整个人懒洋洋地半靠在椅子上,一身黑色短打皱巴巴的, 头上的发髻也歪了,眉目倒是秀朗,只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显着那秀朗也歪了几分。他甚是悠闲地看着舱房里跪着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一身水靠, 满头汗水, 紧紧低着头,虽然看上去比这年青人要强健许多, 看上去却甚是恐惧, 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出。

    年青人也不说话, 他身畔站着的数人也不说话。

    那两个男人慢慢地似乎便跪不住了,汗水越冒越多, 滴滴答答地掉在船舱地板上,竟如雨点一般。

    最终其中一个男人“啪”的一声瘫在了地上,牙齿发出“嗒嗒嗒”几声响来。

    年青人忽“嗤”一声笑, 漫声道“怎么我这般可怕么吓成这样,倒叫我需得照个镜子瞧瞧,是不是几日不见长成了青面獠牙。我记得我原来长得蛮好看的嘛。”

    那男人吓了一大跳,疯狂摇头,年青人摸了摸下巴,又耐心地道“那便是我没听娘亲的话,不曾吾日三省吾身,品性变得不好了,是以大家伙儿都怕起我来了。”

    另一个男人忽地趴下身去,砰砰磕头,仍是一言不敢出。

    年青人不再说话,目光渐渐聚成一根针,似要狠狠扎透这两个人。

    见那两人始终不敢抬头说话,年青人身畔站着的一个瘦削男孩走过去踢了踢趴在地上的男人,不耐烦地道“说也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痛快地说了痛快地死,不是更好”

    男人被踢得一震,呆了一会儿,方颤抖着道“刘三爷,去了温州,他,他,他,不在岛上。岛上只有,只有三艘船。”

    年青人诧异地道“他去了温州那刘大毛先生老严老许也跟着去了这倒奇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胆子长了毛了,敢去温州摸戚老虎的虎须”他抬起头看了看身畔的人,喃喃地道“这可糟了,要是再扫荡一回温州海岸,戚老虎发起威来,啧啧啧啧,这不是殃及池鱼了么。你们说,这会儿通知戚老虎还来不来得及”

    这年青人数起人头来清清楚楚,说起话来又刻薄又气人,他身畔的数人倒是习以为常,跪着的两人却抖得愈加厉害起来。

    年青人微微转了转头,语气甚是温和“他们去温州做什么呀我很好奇呢。”

    另一个男人本是用手扶着地半趴着,因汗水流得多了,地板大约是滑得很,吱溜一下滑了个五体投地,勉勉强强地抬起头来,嚅嚅地道“这等事,我们,我们”

    忽的一声轻响,舱房里弥漫起一股臭气来,他竟是吓得失了禁。

    年青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张脸平静如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托着下巴想了半晌,身畔一个中年男人道“少爷,这件事很是蹊跷,刘三只带走一艘船,不像是去惹事的。但是他在台州折了一半人马,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找个临海的地盘整顿下来倒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岛上安营扎寨了这些天。粮草之类也是个问题啊。”

    瘦削男孩道“粮草有甚难的,他的人马都折了一半了,随便抢抢也养得下来。”

    另一个壮年男人问“少爷你在想什么”

    年青人回过神来,笑意盈盈“董叔,我没想什么。”他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有甚么可想的,地盘也不是想出来的,人马想想也不会跑过来,管他们蹊跷还是惹事呢,理他们作甚。叫阿大他们扯帆,咱们去打他娘的不就完了”

    壮年男人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两个男人,年青人眼角瞥了一眼,懒懒地道“吊了手脚拖在船后头,要是到了岛上还活着,就随他们去。”

    中年人面露不忍,年青人笑了笑“卖了我其实也没什么,海上讨生活嘛,想活着都不容易。卖了我还要回到我船上骗我,这可太过了些,我娘亲常说,对恶人善就是对自己恶,所以对恶人要更恶才对得住自己。啊哟先生你是不是想说我娘亲说得不对”

    那中年人就算熟知他习性,也总是忍不住啼笑皆非,不去理会他,转身便走。

    年青人笑盈盈地看着他离开,壮年男人出去叫了几个人来把那两个地上的男人拖走,那两个男人想求饶却颤抖着语不成声,其中一个嘶声叫了一声“少”,却被壮年男人一脚踢晕了过去。

    瘦削男孩皱着眉头说“少爷你先去我那里吧,等人收拾好了再回来。”

    年青人从善如流地出了舱房,却并没有沿着住人的走廊走,而是蹑梯而上,走到水仙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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