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市上逛了大半日,两人才回宫。

    经过宫门时,叶云亭看着鼓楼的残垣,略有些唏嘘道“没想到他会自戕。”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他以为像李踪这样的人,不会轻易选择自尽。

    “听说他自戕之前,韩蝉去寻过他。”李凤歧眸色有些深,李踪的死,在他的意外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性子偏执,终其一生都在追赶韩蝉。可惜韩蝉却并不是他的良师益友,只会带着他走向毁灭。

    如今这个结果,其实是草蛇灰线,早已经埋下伏笔。

    跨过宫门,便入了皇宫。

    两人牵着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两侧的绿树发了新芽,傍晚的夕阳挂在嫩绿枝头,一片生机勃勃。

    “韩蝉如何处置”

    听他提起,李凤歧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啧了一声道“先前没腾出手来,也就没料理他。盯着的人回禀说他回了太傅府后便没有出来。”

    “他智多近妖,为防生变,不能久留。”叶云亭微微皱眉,对于韩蝉上一世戕害李凤歧的事情总不能忘怀。

    李凤歧本觉得直接杀了太便宜他,想日后再慢慢料理他。但见叶云亭面露忧色,也没再多费工夫,道“我叫朱烈带人去拿他,以他办的那些恶事,受凌迟之刑也不为过。”

    听他如此说,叶云亭才舒展了眉头。

    李凤歧当即安排了朱烈去拿人,只是过了两刻,就见朱烈匆匆来禀,满脸复杂,欲言又止“韩蝉那边出了点岔子。”

    “人跑了”

    “倒也不是。”朱烈想起那间密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道“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李凤歧与叶云亭对视一眼,不太满意道“那就去看看吧。”

    心里却在抱怨,这人真是事多。

    都要死了,还不安生。

    结果到了太傅府一看,才发觉人还当真是快死了。

    命玄甲军守在屋外,几人穿过狭窄的甬道,便到了密室。

    李凤歧是早知太傅府中有密室的,毕竟当初叶泊如的解药就是从密室里偷出,但他没想到韩蝉的卧房里竟有两间密室。

    而这一间密室里,供奉的是他生父、先太子李巽的牌位。

    密室里摆满了白烛,烛影晃动间,那悬挂在铜架上的白色布带便带上了几分森然鬼气。

    而他们要找的人,正跪在牌位之前。一头长发披散,已然青丝化白雪,染了血的玉簪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他的胸口处,布满了被尖锐之物扎出来的血窟窿,不深,也不致命,大量的鲜血自伤口涌出来,也不知道流了多久,将一身白衣染成了血红。

    他手心里紧握着一根明黄布条,眼睛却死死盯着上方的牌位,对于李凤歧等人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宛若阴曹地府的厉鬼。

    李凤歧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你对我父亲倒是忠心,可惜他若是知道你这些年做下的事情,却未必愿意有你这么个部下。”

    韩蝉的身体一晃,侧脸看他,眼神浑浊不堪“我做错了么”

    “是对是错,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再问”李凤歧神情嘲讽,觉得他这样自欺欺人有些没意思。

    韩蝉是个聪明人,但越是聪明,越容易钻牛角尖,走到最后,瞧着面前的死胡同,只能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没有错。

    可笑又可悲。

    “我不知道”

    韩蝉转过头,眼珠迟缓地转了转,看着上方的牌位,又像是透过牌位,在看旁的什么东西。

    他出身贫寒,却极其聪慧,早早就看透了人性本恶,世态凉薄,他一直将自己剥离在俗世之外,任何人任何事都牵动不了他半分情绪,是殿下将他拽回了俗世,让他有了七情六欲。

    在昌县那短短的两月,是他人生中最为快意的时候。

    为了那段快活的时日,他终其一生都将自己放逐在黑暗中。可如今再回忆起来,他才发现,他竟然已经记不清殿下的面容了。

    反而是有个小小的影子一直在他眼前晃,一声声地叫着他“老师”。

    那声音充满孺慕和依赖,曾几何时,他也曾真心爱护过那个孩子,可报仇的信念叫他一点点狠下心,引着他走上了既定的死路。

    报应。

    韩蝉脑中忽然闪过这个词。

    他低低笑起来,摸索着捡起那断掉的玉簪。玉簪一头是树枝的形状,白玉叶片上头趴了只栩栩如生的夏蝉这是李踪当上皇帝那一年赐予他的。说是见不得堂堂天子老师却簪着木头。

    李踪曾以这样的理由,赏赐过他许多东西。

    “这是报应。”

    韩蝉垂首,动作缓慢的将那根明黄布带缠在断掉的半截玉簪上。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李凤歧看的不耐,正要命朱烈拿人,却见韩蝉忽然举起玉簪尖锐的那

    一头,狠狠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尖锐的玉簪刺穿喉咙一瞬间,他睁大了眼睛,脸上没有恐惧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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