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得意。

    韩蝉终于结束了鸡同鸭讲,神色冷漠“你将玉玺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李踪凑近他“老师想知道朕藏在哪儿了吗”

    韩蝉当然想,他今日入宫,为的就是传国玉玺。永安王是先太子遗腹子,但身世再如何名正言顺,没有传国玉玺也要遭人诟病。

    他要拿到玉玺,亲自将之献上。

    “你何必再做困兽之斗”韩蝉神色并无波澜,瞧着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李踪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指尖触了触他抿直的唇角“朕很不喜欢这个表情。”

    又说“朕不会告诉你的,你拿不到玉玺,也做不成丞相。”

    他一双眼似要将韩蝉看穿“这是老师一直以来的夙愿吧君臣相合,即便做不成情人,百年之后史书上也有你与李巽的名字。即便李巽早就死了,你也要扶他的儿子登位,达成夙愿。”

    “不过昌县两月相处,你就这么爱他”

    他眼眶发红,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拽着他宽大的袖子“人死了这么多年,你就为他白衣戴孝这么多年”

    没料到忽然被他戳破藏在心底的隐秘,韩蝉古井不波的脸终于有了怒色“你查我”接着又甩袖嗤笑一声“你懂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懂。”手中的袍袖抽走,李踪虚握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低声喃喃。

    他若是懂了,如何会死守这个人,耗尽一生悲喜。

    韩蝉却不愿意再与他浪费时间,拔出腰间长剑,剑尖抵着他的心脏,冷声道“玉玺在何处”

    李踪睫羽微颤,抬眸看他,却并不惊讶。他勾唇笑起来,手掌却握住锋利的剑身“我与老师相识十七年,老师可曾有一点怜惜我”

    而不是全然出于利用。

    “没有。”韩蝉被那只手上滴落的淋漓鲜血刺了眼,声音却愈发冰冷“李乾害死殿下之后,我就暗中筹谋着为殿下报仇。”他露出罕见的笑容,却极尽残忍“单纯杀了他怎么能叫他痛苦,他这样的人,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能叫他感到切身之痛。”

    说到此处,他似想起什么,眼中嘲讽愈盛“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永安王的身世吗”

    剑尖往前,刺入单薄的胸口。他对胸口溢出的鲜血视而不见,反而眯起眼陷入愉悦的回忆中“李乾把我当成了心腹,在临终之前屏退所有人,告诉了我永安王的身世。让我尽早将之铲除,帮你稳固帝位。”

    多么可笑啊

    李乾不知道何时得知了这个秘密。但彼时李凤歧已经是统领北疆的永安王,他不仅动不了他,还得将人供起来。但死前又心有不甘,于是留下了韩蝉,交给他一道遗旨,让他替李踪铲除荆棘。

    可李乾不知道,李踪弑兄、甚至他自己早早被酒色掏空身体,都是他一手所策划。

    于是他悄悄在李乾耳边吐露了这个秘密。

    李乾死的时候,眼睛瞪得快要脱出眼眶,死不瞑目。

    回忆起当时李乾的表情,韩蝉愉悦地勾起唇“你说他可不可笑”

    李踪点头,似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原来这么早,老师就开始谋划了”

    他轻声叹息,又并不意外。

    韩蝉这个人,智多近妖,走一步看三步,似山间精灵鬼魅,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

    “不必再拖延时间了。”韩蝉自回忆中抽离,冷眼看他“交出玉玺,我饶你一命。”

    说着,手中剑又入一分,毫不留情。

    李踪闷哼了一声,却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我告诉你,玉玺在哪”

    韩蝉闻言正要拔剑,却不料他双手握住剑身,将锋锐剑身全然送进了身体里。韩蝉一惊,下意识后退,李踪却握紧了剑朝他逼近,将他抵在了廊柱之上,那柄长剑穿过他的心口,透背而出。

    “你早就不想活了。”韩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这一刻,李踪先前的所作所为,他终于想明白了。

    他在寻死。

    李踪笑了笑,趁着他无法再后退,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韩蝉蹙眉欲要推开他,却听他在耳侧轻声说“老师不想知道玉玺下落了”

    于是韩蝉便僵住了身体。李踪心满意足地拥住他,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的肩上蹭了蹭。若不是那柄穿心长剑横亘中间,这就像一个真正的拥抱了。

    这是他午夜梦回才敢做的亲昵举动。

    满足的叹息一声,李踪在他唇角轻触一下,然后说“玉玺就藏在我最喜欢的那间屋子里。”

    韩蝉推开他,面色微怒“你耍我”

    “老师这么聪明,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哪里了。”李踪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笑,脸色苍白如纸。

    韩蝉眉间蕴了一点戾气,再次提剑指向他,但见他神色全然不惧,知晓逼问已经无用,索性扔了剑,朝着太乾宫的方向而去。

    只要这玉玺还在宫里,一间间地搜,总能找到。

    李踪瞧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凝滞,最终扯平,回到了没有表情的模样。

    他捂着心口,艰难地站起来,踉跄着朝鼓楼走去。

    崔僖在此时现出身影“陛下要去何处可要臣帮忙”

    他似乎全然忽略了李踪的狼狈与伤势。

    “崔爱卿来得正好。”李踪也不讶异,喘了一口气,说“扶朕去鼓楼。”

    崔僖应了一声,也不曾多问一句,搀扶着他往鼓楼走去。

    鼓楼在皇宫东南方向,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物。凡是入宫之人,绝不会忽略那座高高的鼓楼。

    李踪的二哥便是自鼓楼上一跃而下,得到了自由。

    两人登上鼓楼时,李踪几乎快要说不出话了,胸口鲜血染红了明黄的龙袍,也染了崔僖满手,却谁也没有在意。

    李踪坐在地上,背靠着鼓楼的围栏,目光远远望着皇宫外的层叠屋顶,沉默片刻,方才道“你走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崔僖朝他一躬,恭敬应了是,方才转身下去。

    带他下了鼓楼,李踪费力将角落的木桶推倒,在怀中摸出染了血的火折子,笑了笑,将之扔到了地上

    崔僖站在鼓楼之下,闻到空气里浓烈的火油味道。他仰头看去,瞳孔里映出冲天的火光,转瞬便吞噬了那瘦削的身影。

    他神色并无波动,只拱手一揖,轻声道“陛下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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