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惜再度拿出手机,思考着是否要给宁恒再打个电话,可又担心他气还没消。

    正犹豫着,忽然夏老太太凑过来,看着万惜屏保上两人的合照,赞叹道“这个男娃娃可以哦,长得好,以后生的小娃娃也长得好。”

    夏老太太的择偶标准,有且只有一个。

    长得好看。

    颜值就是正义。

    万惜被夏老太太给逗笑了,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外婆,他长这么好看,以后要是跟我分手怎么办”

    夏老太太翻个眼,声气十足“抢回来撒,你还怕打不过吗”

    夏老太太的处事之道是简单而粗暴。

    语言攻击以及武力攻击。

    明明是很复杂的问题,可是被夏老太太这么一说,似乎就变得非常简单。

    万惜心里的郁结舒缓了不少。

    又赞叹了几番未来孙女婿的美颜后,夏老太太便去厨房做饭,万惜继续趴着门缝查看那队暴徒鹅,结果发现似乎有增多的迹象。

    在省队里被柔道队追,回老家还要被大鹅追,万惜觉得自己太惨了。

    正哀叹着,手机忽然接到个国际电话,万惜最开始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接,直到响了第三遍,这才接听了。

    结果那边传来了苏曼的声音“万惜吗”

    万惜忙正襟危坐“是我,阿姨。”

    苏曼声音柔和又爽朗“过年好啊,我打电话就是想问下,你鞋码是多少我正在这边逛街呢,看见c的一双高跟鞋,特别漂亮,很适合你。你不是十八了吗女孩子十八岁就应该有一双高跟鞋,我买了给你寄回来。”

    万惜忙道“不用了,阿姨,您太客气了。 ”

    苏曼笑道“这就算是阿姨送你的礼物,还得多谢你帮我劝了恒恒呢,他性格倔,要不是你帮忙劝,他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出国念书的。”

    苏曼的话就像是冬天里一盆凉水浇在万惜头顶,先是惊,之后是彻骨的冷,她连着打了两个寒颤。

    再开口时,万惜牙齿有些抖。

    “宁恒要去美国”

    “是啊,他头两天告诉我的,说是愿意去普林斯顿大学念书,我已经在着手帮他准备各种材料了。他还说,是因为你才去的”

    后来苏曼还说了些什么,万惜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迅速跑去厨房,将事情简短地告诉给了夏老太太,随后收拾好行李,飞快冲出了门。

    实在是气势汹汹,连门前蹲守多时的大鹅都不敢拦阻,只能鹅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

    万惜是乘坐当天最晚一班班车回到的南城,到清竹巷时,已是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月明星稀的夜晚,小巷内格外安静,只剩下万惜奔跑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

    万惜跑得很快,大冬天里,额角也浸出了细密汗珠,可她的脸色却是苍白的。

    当听见宁恒即将去美国留学的消息时,她似乎听见了自己人生积木倒塌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宁恒所说的不再等她。

    万惜觉得自己是真蠢,她早该知道宁恒是多骄傲肆意的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还会等她

    万惜站在宁家栅栏门前,抬头看着二楼,宁恒的房间亮着灯。

    他在家。

    至少现在还在。

    宁恒家的栅栏门以及大门都是用的密码锁,密码万惜是熟记于心,只是这次,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她手指微颤,接连输了三遍才打开门。

    之前万惜就听原初乐提起过,知道宁行处过年时去了北京。果然进屋后,客厅漆黑,悄无声息。

    万惜将行李丢在了沙发上,随后快速跑上二楼,推开了宁恒的房间门。

    宁恒正坐在书桌前,听见响动,他转过头来,看着万惜。

    宁恒逆着光,万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觉得冷淡。

    铺天盖地的冷淡,

    让她胸口微窒的冷淡。

    宁恒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他就像是看见了最无关紧要的人,又转头,继续看书。

    “宁恒,你要出国吗”万惜问。

    她的声音浮在夜色里,有些颤抖。

    宁恒却没有回答。

    万惜缓步走到他跟前,轻声道“你别走好吗”

    万惜站在宁恒侧身旁,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眉目更加深邃,轮廓的每根线条都透出了拒绝的冷漠。

    宁恒不徐不疾地翻了页书,翻动时勾起阵风,那风似巴掌般打在了万惜脸颊上。

    “凭什么”宁恒问。

    屋内明明有暖气,可万惜还是觉得冷。

    她浑身微微抖着,因为气,也因为激动,她伸手按住那本书,不让他再看。

    “你说过的,我在哪,你就在哪。”

    说过的话,就不能不作数。

    宁恒仍旧保持着垂眸的姿势,不知是在看着书,还是看着她按着书的手。

    “我也说过,不会再等你。”宁恒道。

    今年的冬天,南城没有下雪。

    可此时,宁恒抬头,眉目间蕴着的就是漫天霜雪。

    他再重复了一遍“万惜,我不会再等你了。”

    万惜迎上了他的目光,整个人仿佛被霜雪冻住。

    她觉得自己的心就是片薄纸,不知哪里来的火,烧得只剩下灰,大风一吹,全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她觉得完了,两个人之间彻底完了。

    在那刻,万惜什么也没想,只觉得什么都没了,生命也荒芜了。

    “好。”她点头,无意识地,目光有些散。

    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好”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抬头,看见了书架上的金牌,是她送他的那块,用盒子装着,摆得好好的。

    宁恒应该是不会带出国了吧

    他连她都不要了,怎么还会要她的金牌

    “我把东西都还你,你也把金牌还我吧。”

    万惜说着就朝着金牌走去,想要取回。

    就在她要拿到金牌时,宁恒忽然起身,抓住了她。

    他将她抵在了书架旁的窗户玻璃上。

    屋子里只开了盏台灯,暖黄灯光从左边映来,宁恒半张脸浸在光明里,半张脸落在阴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瞳眸很黑,里面有压抑的情绪涌动。

    他将她的手,锢在了头顶上方,身体则紧压着她,不让她动弹。

    她用力地挣扎着,力气并不小,他下颚绷紧,显然也是用了全力。

    他们从来都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她双手的手腕手背,都贴在冰冷玻璃上,到最后冻得有些僵硬。而手腕被他紧握的地方,则是滚烫。

    他手掌的温度是那样高,以至于冰冷玻璃上都晕出了少量的雾气。

    她在冷与热之间挣扎,终于爆发,侧头咬住了他的肩膀,她咬得格外用力,他猝不及防,疼得松了手。

    就这样,他们又打了起来。

    就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那般。

    到最后,竟是他被她压在了地板上。

    她按着他的双手,仿佛那就是他的翅膀。

    她说过他是海鸥,她要将他的翅膀钉在地板上,哪里也飞不走。

    台灯在桌上,灯光照不到他们,他们落在阴暗里。

    晦暗中,他们互相瞪着彼此,只能看清对方的眼神,都是锐利的明亮,是发光的愤怒,是想要吞噬对方的暗潮。

    她的情绪可能更为浓烈,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已化为了眼里的光。

    可浓烈的东西并不会持久。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那浓烈已消失了,只剩下平和。

    “宁恒,我们在一起吧。”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那瞬间,他松懈了,不再挣扎,像是心甘情愿,被她钉住。

    “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她声音柔和,但语句却如刀般锋利“是少一分少一秒都不可以的,一辈子。”

    万惜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会让他走,他是她的。

    “谁都不可以提分手,如果提了分手”她咬牙道“谁如果提了,谁就得永远记得对方,爱也好,恨也好,厌恶到恶心也好,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记得对方。”

    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

    所以他们不能分手。

    爱是非死即活,没有中间地步。

    房间里格外安静,台灯的光映照着,空气里有微尘在飘散。

    在这样的静谧里,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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