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猪蹄子铺的老板娘,而面前的田径队员们都是她手下的卤猪蹄子。

    万惜正要说话,忽然手机响起。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万惜脑子有点懵。

    “谁啊”黄歌歌凑近一瞅,读出了来电显示上的两个字“祖宗谁是你祖宗”

    来不及解释了。

    万惜忙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宁恒的声音“你在哪呢”

    没错,她祖宗就是宁恒。

    万惜是绝对不能说自己在体校里的,忙含糊道“哦,在外面逛街。”

    “你撒谎”

    这话倒不是宁恒说的,而是来自田径场边的一对年轻情侣。

    女的指着男的鼻子,继续臭骂道“你撒谎你说你和朋友去逛街,结果背着我和其他女人开房你个渣男”

    接着,女的“啪”一巴掌扇在男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巴掌明明打在别人脸上,万惜却觉得自个的脸有点抽抽的疼。

    电话里的祖宗宁恒这时才缓慢开了口“明天要测验数学第五单元,我给你押了几道题,你回来后到我房间来做吧。”

    “我逛完就回来”万惜忙挂上祖宗的电话。

    此地不宜久留,万惜忙催着黄歌歌带她去了射箭场内。

    南城体校射箭场室外射箭区长121米,宽68米,可安排28个靶位。

    靶区内有木料制作的靶架,支撑着稻草麻木制作的箭靶,上面放置着布料制作的五色环靶,使得箭易射入,又不易损坏或者脱落。

    红绿黄三色信号灯,以及倒计时数字钟,放置于赛场两旁。

    因为马上将有比赛,射箭队周日并没有放假,此时有五六名射箭队员正站在发射线上,进行着射箭练习,箭不断地在箭道上飞驰。

    万惜到时,发现陈军学教练正和一名短发精神的中年女教练在聊着什么。

    女教练便是南城体校射箭队教练宋明鹤,她五官端正秀丽,虽然不施脂粉,但因为常年运动,面色格外好。

    见到万惜,陈军学忙招手将她唤去。

    “师姐,这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那丫头,特别能吃苦。只是之前没让她选对项目,铅球感觉不太适合她。之后本来想给她改项目,但这丫头转个身居然去读普通高中了,真是气死人。我可是对她给予厚望,辛辛苦苦培养她这么久”

    万惜平时很懂尊师重道,但今天她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射箭队员身上。

    从她进入这个场地开始,周围的声音,人物,景色都虚幻了。

    唯一清晰的,便是正在射箭的队员们。

    他们戴着持弓手护指套,护胸,护臂,举着冷硬而金属感十足的反曲弓,进行着射箭。

    神色沉稳,目光坚韧。

    站立,搭箭,起弓,开弓,靠弦。

    靠弦时,弓弦在下颚处勒出了红印,仿佛是战士的勋章。

    最后,加力,瞄准,撒放,

    撒放后,手腕放松,弓自然垂下,在空中划出了凌厉的弧度。

    “你这丫头,怎么不听大人说话愣着在干嘛呢”

    陈军学注意到了万惜的失神,手用力弹了下她的额头。体校老师下手也没轻重,万惜额角立即出现了红印。

    也是吃了痛,万惜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诶,你这丫头今天是欠收拾吧”

    陈军学说着又再度要弹她,但却被宋明鹤拦住。

    宋明鹤看着万惜,目光澄明而有洞察力“想试试射箭吗”

    从进入这个地方的那刻起,万惜便感受到一种归属感。

    就仿佛是,她天生应该属于这里。

    她用力地点头。

    要。

    她想射箭。

    万惜站在了最角落的位置,她从没有拿过弓,从没有射过箭,连站立的姿势都不算标准。

    一个外行来射箭,场中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其余射箭队员仍旧保持着自己的训练步骤。

    直到那只箭从万惜手中,穿过箭道,直直射入了中心的黄色十环内。

    事后所有人回忆起来,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确确实实,是发生了。

    那天有湛蓝天空,有柔美白云,秾丽的阳光映得地面的草坪也有温润的绿色。

    是个适合重新开始的日子。

    多年后的记者会上,有记者问道“万惜,你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了射箭”

    万惜用世间最平和也最有力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

    “不是我选择了箭,是箭选择了我。”

    万惜在夜幕降临前,如约赶到了宁恒家。

    宁恒将卷子递给她,自己则做着数学竞赛题。

    做好一道大题后,宁恒抬起头,却发现万惜第一题都还没开始动笔。

    “出去玩一天,心都玩散了是吧”

    万惜却置若罔闻,继续盯着试卷。

    宁恒眉头微蹙,伸手揉着她的头发。

    万惜这才如梦初醒,忙伸手捂住脑袋想要制止,但宁恒却更是放肆了。

    万惜决定反击,她本是坐在坐垫上,此时直起身子,半跪着,伸手朝着宁恒的头伸去。

    宁恒原本以为她会反揉着他的头发,谁知她却一把捏住了他的耳垂。

    “都说了好多次了,不要揉我脑袋,就是不听,这耳朵是拿来干嘛的要不要拧下来”

    万惜装出了生气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是虚张声势。

    宁恒也知道。

    所以他放开了揉她脑袋的手,重新坐回在坐垫上。

    “好了,不闹了,继续做题。”

    可万惜却还是捏着他的耳朵,那天在篮球场时她就想这么做了,果然手感柔柔软软的,和宁恒的臭脾气完全两样。

    宁恒坐着,裤腿露出了脚踝,是利落的弧度。他一只长腿屈着,一只腿随意散漫放着。

    他声音冷淡,但那番冷淡却显得有些刻意。

    “我数三声,不放的话后果自负,三,二”

    在快要数到“一”时,万惜放开了手。

    宁恒正要继续做题,但万惜却忽然靠得更近了些,而且是换了另一只手来捏。

    原来她并不是放弃作死,只是为了换个更方便的姿势来作死。

    “万,惜。”宁恒喉结微动,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警告。

    但不知怎么的,尾音有点软了下去,没想象中硬。

    “要放也行,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再揉我脑袋。”万惜摆出条件。

    宁恒不说话,就像是懒得理会万惜。

    但他被她捏住的耳朵,却红得过了分,仿佛在滴血。

    万惜忽然放软了声音“那,这样吧,我答应你,你以后可以随便揉我脑袋。”

    宁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眸望着她。

    “以后每周可以揉我脑袋一次。”万惜吞口唾沫,低声道“宁恒,我决定回体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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