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乔素来是个最怕疼的,即使是在如何习惯也习惯不了。

    喉咙干涸的似火炙烧,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拆了重组一样疼得人死去活来。天气炎热,腐烂流脓的伤口更是散发着浓浓恶臭,吸引着不知多少蚊蝇肆虐。

    可是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才真的是合了那些贱人的意。他裴南乔不但不能那么轻易的死去,他还要活得好好的,总有一天,定要将他们彻底踩在脚底下。

    五指成爪,死死扣着地面,滑过的地方带动着一条条颜色或深或浅的狼狈血痕。上下牙齿紧咬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一张脸早已疼得煞白无一色。

    他要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要活着

    只要活下去就能有无限可能,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活着

    六月二十四,阴。

    今日无风,柳条蔫蔫无力,芙蕖无神自垂首。

    着一身樱草色朱子身衣,头戴白玉簪的林清时闲着无事,随意于街道处乱逛,手中抱着一大包新买的天香阁糕点。

    一路上若是瞧见了眉眼生得清隽的小郎君,那骨子里的劣根性却是在如何都难以压抑而下。偏生她人都还未做什么,反倒是那小郎君先一步羞红了脸,匆匆底下头去,宛如她是什么饥不择食的登徒子似的。

    时值七月,满城牡丹花艳层层叠叠如花海蔓延。

    一路行来诱人的吃食与各种新奇的小玩意都令许久未曾下山的林清时看得目不转睛,只不过她在看人,人在看她,完全不知她已自成一道绝美风景线。

    徒经一处拐角地,林清时忽地眉心跳了跳。本想继续往前迈动的脚步,宛如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往最内里一个偏僻狭小的巷子口走去。

    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像是无形之中有着一条线将彼此拉近。

    林清时顺着脑海中的那一条线走到一处爬满青黑色苔藓与滕蔓,边上洒落着污秽与垃圾的角落处。

    一路行来,见到的肥胖的灰皮老鼠浑然不怕人似的,随处乱窜走动,不时发出恼人牙酸的“窸窸窣窣”声。

    泥泞发臭的污水滩中正躺着一名浑身被血污浸染,半生不死之人,凌乱的油腻头发混合着血污与灰尘,脏乱,邋遢的糊在脸上,令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样。

    浓重的血腥味使得她人还未靠近,便能闻出他的伤势是极重的,旁边更是飞绕,蹲守着不知多少生于黑暗,喜爱腐食之物。

    “公子,你可还好”林清时越往前走,修眉皱得越深。

    许是在难以忍受那股子味,她遂在一米开外停下,话里干巴巴的透着冷漠之意。

    被烧得神志不清的裴南乔耳畔处忽的听到一道声,整个人就像是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姑娘”强撑着伤痕累累病体的裴南乔此刻还发着底烧,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强撑着他走到了这里。

    前面裴南乔挣扎着逃出了镇国公府,此刻他居然发现,天下之大,居然没有一处他的容身之地。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怜。

    他身上还盘绕着即使是清风都吹不散的浓重血腥味,深色衣襟上,洇湿出一大片深渊无根之花。头发乱糟糟的结成团散发着油腻恶臭之味,发梢处甚至还能看见残留而下的暗色血块。

    夏日本就蚊蝇之多,何况他还受了伤。

    “救我。”沙哑得就像是破旧的风箱,又似沙漠中许久不曾饮水的迷路旅人。

    裴南乔整个人因着伤口感染而发起了热,此刻混身无力。就连说话的嗓音都蔫蔫得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昏睡过去的姿态,一张脸烧得满是酡红之艳,却尽数被掩盖与污泥之下。

    那么的脆弱与不堪一击,简直都不需要她伸出手指头碾死他,都能亲眼看着他自行消沉而亡。

    “你怎么了。”林清时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难受得有些发紧,指尖微微发颤。

    “救我,求女君救我”裴南乔想强忍着疼痛露出一个笑,可是只是露出了一个狰狞得比鬼哭还难看的笑。身上伤口的强烈疼感一阵强过一阵,似要令他恨不得将这副皮囊给重新换了才好。

    “你受伤了,怎的会突然出现在这。”话才一出口,林清时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更为懊恼的是自己怎的偏偏突然犯起了傻,待人彻底晕了过去,她方才微蹙着眉头靠近。

    “唉,你说我怎么每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都如此狼狈。”拂开阻脸的脏污发丝,只见露出一张再为熟悉不过之人的脸。

    林清时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嫌在府里待得过闷,方才出来透透气,谁曾想运气那么好的捡到一只无家可归,又伤痕累累的小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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