侣法师利用律令之便犯下罪行,恰是因知不会严惩而明目张胆。今有三十余女子由千佛寺密室内解救,原是被赤身以镣铐禁锢供僧侣发泄。若是无法予以公道,不立良序,恐不能服众。臣心难安,盼陛下能破律令,重刑威慑,维系大咸盛世。”

    末了,柏修竹停下笔,砚镇住待风干时,倏尔抬头就瞧见天上残月,男人的手由书案下最低一层抽屉中摸出那个灰黑的,辨不清模样的小符,捏了捏,又放回抽屉里,徐徐合上。今夜还得回家一趟拿钱,他可是言出必行说一不二的性格,最不喜出尔反尔。

    柏府门外空落落,门童尚精神着,只觉着不知哪儿又吹起风,还掀起路边砂石,下意识便眯起眼,此时似是有树影晃动,带着柏府大门外悬着的纸灯笼,门童却无知无觉,待他再睁眼时,一切依然回归平静。

    是柏修竹回来了,碍于形势,暂避锋芒,能屈能伸的柏修竹自当是由府侧墙翻身而入,缎靴点地,身姿矫健,稳稳落地,疾走往自个儿卧房赶。

    檀木雕镂空门闭合着,男人手尝试往内推,竟然没推动。柏修竹使了力道再推,哪料用力过甚,木门发出与铁器碰撞之声,大且清脆,这便惊起了隔壁房的柏父柏母。

    “”多日未归家的柏修竹不可思议地瞧着原先被他忽略,锁住自个儿房门的大铁链,再一抬头,身着里衣的柏父柏母正杵着,眼眸聚焦在做贼一般的长子身上。

    柏母只道“这人谁啊,何故夜闯我柏府”

    柏父一脸“我救不了你”的冷漠样儿,只搂着柏母肩头,夜里风凉,深秋寒意重,给冻着不好。

    柏修竹抬手摸到冰凉的发冠,软声道“娘,儿子想您啦您又何故将我卧房门给锁起帮我开开罢。”柏修竹顿了顿,耳后根爬起红丝,难得不好意思道,“儿子欠了人姑娘钱要还的。”

    鉴于柏修竹不喜撒谎的性子,原本冷漠的柏母表情松动,由嫌弃到关切不过须臾尔,“可是上次的奚荷姑娘”

    “嗯娘您就行行好,先给儿子入房罢。”柏修竹打马虎眼,继而眉宇之间流露多日连续办案的疲态,抬手揉了揉肩颈。

    柏母一边抬手招来官家找出钥匙给柏修竹开门,一边又摸出包在锦帕内的传家玉镯,“修竹啊,这是娘预备给长媳的礼物,上次奚荷姑娘害羞不愿收,你可得把此物什交予她,先把亲事定下。”

    柏修竹由檀木柜内抽出旧日压银票的木匣,拉扯开来,正点着银票呢,听闻柏母言,暂且放下银票,一时间这传家玉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柏修竹心中权衡利弊,若是接下,以后能日日畅通无阻回家,哪怕在大理寺通宵达旦似乎也能被准许,柏母也不会一天到晚明里暗里塞其他家姑娘八字过来;若是不接下,怕是等会儿就得被赶出去

    “谢谢娘。”男人终是接过那有份量的传家玉镯,僵硬地点了点头,大不了以后“黄”掉这件事,再把玉镯退回给柏母

    木匣被男人合上,柏修竹点出五千两银票,不禁为自己的清俭感到满意,他也没甚么需要掏钱的地方,倒是遇到奚荷后,老是一张张银票往外掉。如此想,奚荷净是个“偷”他钱的。

    难得归家卧熟塌,柏修竹沾上玉枕不多时便阂眼睡去,倒是有个小道士莫名踩着祥云入他梦,搅得他心烦意乱,不知所云

    翌日清晨,街市才刚支起,那人群堆聚的蒸笼铺外头便有人在说佛墙烛影一事,有书生猜想,“话本刚起时说此佛寺名动天下,京城这几年香火最盛的,唯千佛寺尔。”书生压低声音继续道,“况且千佛寺现正因大理寺查案被封禁着呢,要我说这也忒巧了”

    此话一出掀起惊涛骇浪,群众连连喝道“就是千佛寺”,“世上无巧事,大理寺都出兵封禁了,还能有假”,“此话有理,我前日想求个姻缘都被挡在寺外不予入内。”

    千佛寺众僧犯案一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时,大理寺卿柏修竹竟是亲自捧着奏折上朝觐见,此举在百姓眼中完全是坐实此事。柏修竹原本于京城原本顶着个“阳间阎王”称谓,百姓还有些怵,如今是大街小巷传颂他“品行如莲,刚正不阿”。

    咸礼帝当朝收下奏折,并对大理寺卿予以褒扬,卢国师全程杵在一旁脸色难辨,周身宛若白云缭绕,令人无法琢磨。

    按理说,这千佛修行一案,至此也该告一段落,正义得到舒张,金条上缴国库,日子还要朝前看。起码全大理寺上下都这般以为,包括柏修竹本人。

    咸礼帝身边的亲近宠臣安力士便是这一日正午乘着车撵至大理寺侧门,私会柏修竹。

    清风殿内,安力士讲皇帝心思代为转告“陛下以为这批收受贿赂得来的金条与卢国师并无直接联系,但赃物本身体量巨大,需尽快上缴。另,僧侣法师犯事陛下思量甚久,”安力士压低声音,“大咸奉佛教为国教,此般有损佛教之判罚还是罢了,打发僧侣法师还俗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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