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的低着头,甚是乖巧。

    不过靠着人睡觉终究是不舒服的,阮瑶慢慢的往下滑,小太子也不拦着,一直到她躺在了自己腿上,小太子才抖落了一下披风,小心翼翼的盖在阮瑶身上。

    披风的领口处有细软的狐嗉毛,她的半张脸都埋在里面,身子也蜷了蜷,往赵弘怀中缩了紧了些。

    倒像是个成精的小狐狸,乖顺柔软。

    小太子不通情事,并不懂得什么叫做温香软玉在怀,他只是觉得格外高兴。

    天是格外蓝,水是格外清,就连有些晃眼的日头都变得温暖和煦。

    至于阮瑶躺久后会不会把他的腿压麻了,小太子半点不介意。

    真麻了也好,能让瑶瑶再帮他揉揉,嗯,不亏。

    于是小太子便放松了心情,低下头,看着被日头投射在地上的斑驳树影,瞧着微风下微微晃动的树叶,他开始认认真真的数起来。

    一片,两片,三片

    不过他刚数到二十九,便见季二从暗处走了过来,在五步之外站定,开口道“殿下”

    “嘘。”小太子竖起手指在嘴巴上比划了下,“低声些,莫要吵人。”

    季二赶忙压低了声音,语速都比平常快了不少“有人刻意靠近,身边带了数名高手,皆佩刀剑恐对殿下不利。”

    小太子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大殿下教过他,这世上盼他死的人比盼他生的人多,只要不是亲近人,任谁有意接近都是不怀好意。

    如今这情形,小太子轻声道“刺杀”

    来喜听了这话,又差点跪在地上。

    季二倒是格外淡定“尚不知是否为殿下而来。”

    小太子想来直白,现下也是一样“那就抓来问问。”

    “会不会打草惊蛇”

    “大齐律第三卷第十二条,非衙门中人,持刀潜行者无问缘由皆为徒刑。”说罢,小太子抬了抬眼,“既如此,只管抓,问完了送去京畿衙门便是。”

    季二应声,很快就重新隐于草木之中。

    对于季家兄弟的本事,大殿下曾对小太子保证过,有他们在,等闲之人无法近身,故而小太子这会儿十分自在,半点不见紧张。

    瞧见来喜手脚打颤,他还问了句“你无事吧”

    来喜赶忙回道“多谢殿下记挂,奴才没事,奴才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保护殿下。”

    小太子的指尖正帮阮瑶拢着耳边碎发,闻言便道“你应该是保护不了我的,若真出事,”往旁边指了指,“记得把那两串糖葫芦带走,莫要弄丢了。”

    来喜

    哦。

    来喜公公小跑着去保护糖葫芦,赵弘则是不疾不徐的继续给自家瑶瑶拢头发。

    而在季二把人抓回来时,他才抽空抬头瞧了一眼。

    一群黑衣人里只有一个穿白衣,料子也颇为贵重,想来是领头的。

    瞧了瞧脸面。

    嗯,不认识。

    小太子并不知道审问该走什么章程,他只是好奇的看了看他们,开口问道“这就是刺客”

    “回殿下,正是。”

    “大白天里穿黑衣,不是更显眼吗”

    季二也露出了些嫌弃“大概是脑子不好使。”

    被堵了嘴的白衣公子听了这话,脸都憋红了,可碍于口中被塞了布帛,故而只能挤出两声呜咽,破碎不成句。

    一旁的来喜细细打量,而后便走到赵弘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这是董家郎君,行七。”

    董家

    小太子很快便记起了大殿下曾经告诉过他的董家,那个戏弄了赵弘又想要除之而后快的董家。

    算起来,今日本该是皇上下旨,降罪董氏满门,将其中的歹人锁拿到衙门治罪才是,怎么还能有偷跑出来的

    见他挣扎,小太子倒也没有多加为难,抬了抬手,季二便将这人口中的布取了下来。

    本想着平心静气的问一问,没想将他如何,可未曾想到,董七郎刚刚松快了嘴,就立马吵嚷起来“殿下,求求殿下救命”

    小太子原本还轻松和煦的神色立刻就冷淡下来,在阮瑶被惊醒之前,他迅速地把掌心捂在了女人的耳朵上。

    来喜也被吓了一跳,倒不是让董七郎吓得,而是他揣测得出赵弘的心思。

    自家殿下满心满眼都是阮女官,这要是阮女官被闹醒,殿下多半是要发火的。

    太子殿下发起怒,从来都是吓人的。

    可董七郎没有那份眼力见,或者说对他而言,他认识的太子殿下根本不会对他降罪。

    当初,因为董七郎年幼,便被养成了个骄横性子,一开始对着赵弘还有些怕,可后来见太子之尊居然对自家格外和气,董七郎便胆大了起来。

    拉着赵弘出门游玩,借着赵弘的威势狐假虎威。

    虽然董七郎并不曾像是几个哥哥那样在私下里做下恶行劣迹,但他也没少打着太子旗号给自己谋求好处。

    昨日听闻董家即将落难,眼瞅着就要祸及满门,董七郎走投无路,便想要去找张文敏说项,递话给赵弘,让他想法子为自家脱困。

    结果东明宫犹如石沉大海,再无声息,董七郎便起了歹心,想要带着人来挟持于他,借此得以让自己可以脱离险境,离开大齐,到外邦寻找活路。

    听上去是个昏招,可是事出紧急,也只能兵行险着,孤注一掷。

    没曾想,计划还未实施就以垮掉一半。

    这太子不是早就被皇后架空了吗怎么身边还有如此高手

    形势比人强,董七郎便换了法子,从胁迫便成了央求“殿下,我不知你为何对我家见死不救,也不知你与皇后娘娘之间有何龃龉,可殿下啊,你当初与我家三哥最是要好,还曾说过我祖母便是你祖母,如今祖母她老人家已是被气得一病不起,殿下,求你看在她的脸面上,让陛下对我董氏一门网开一面可好”

    董七郎声音殷切,字字泣血,说完就呜呜嚎哭起来。

    可他不知,眼前的赵弘已不是之前那个。

    对小太子而言,他不知道自己与董七有何关联,也不记得和董家老夫人有甚关系。

    故而在他眼中,董七郎不过是个想要来找事结果没成功的贼人,仅此而已。

    小太子瞧了他两眼,突然道“我出宫踏青,你为何知道”

    一句话,便让董七郎的哭声戛然而止。

    季大也跟着皱起眉头。

    是了,今日出宫虽是殿下有所准备,但也只有身边人得知,顶多是出宫时宫内人知晓,怎么董七郎一个外人竟然了解的这般仔细,还能摸到殿下身边来

    小太子虽丢了许多记忆,可正因如此,他半点不受影响,思绪也清晰明白。

    发现了不对劲便问了一句,见没人说话,就觉得这问题无趣,不再提了,转而问道“旁的都不要多说,我只问你,今日你来到底所为何事是意欲行刺,还是尾随而至”

    董七郎已有些发觉眼前之人变化颇多,不好糊弄,赶忙道“我没想行刺,也不是尾随,我”

    他扭头,看向了白日身着夜行服的仆从们,一时哑然。

    不过小太子倒不是真的想从他口中知道什么答案,轻飘飘道“按照律法,谋害太子乃谋大逆,为十恶,抄家灭族之祸,而窥视太子行踪是大不敬,亦为十恶,还是抄家灭族,说起来,倒是无甚不同。”

    董七郎愣在当场,不知作何说话。

    而季二则是走到赵弘身边,低声道“殿下,他还未曾说出何人通风报信,只怕不能立刻送去衙门。”

    小太子是不太在意这些的,但另一个自己告诉过他,身边可以留下钉子,但要物尽其用,若是有毫无用处的背主之徒必须要尽快扫除,不留后患。

    于是小太子看向了季二道“你能问得出吗”

    季二恭声道“跟顾太医学过几招,应该够用。”

    “那你去试试吧,”小太子眉眼清明,声音疏朗,“离远些,莫要吵到瑶瑶安睡。”

    季二作为时时刻刻跟在两人身边的人,早就对这种明里暗里的暧昧做到视而不见,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董七郎,像是提小鸡一样的把他拎了起来。

    董七郎见赵弘来真的,终于怕了,又嚷起来“我,我不是有意过来的殿下,殿下,我只是我只是忧心我六哥他虽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死啊若是真的要拿一个人的命去,用我的命抵了我六哥的命也就是了”

    “闭嘴。”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众人皆看向了赵弘,而后便看到太子殿下还在用手捂着阮瑶的耳朵,眉眼间已经带了些不耐烦。

    他并不介意董七郎闹事,也不在意这人是否参与当初毒害之事。

    毕竟董家害的是那个曾经视他为友的赵弘,与现在的小太子有什么关系

    可是,小太子厌烦他吵闹,会扰了瑶瑶清梦。

    故而出声打断后,太子殿下抬了抬眼皮,看向董七郎,声音淡淡“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死吗”

    董七郎瞪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说死,那是威胁,也是赌,赌的是这个人不知真相,赌的是董家和皇后能切割开来,让太子能救他满门。

    若他真的想死,怎么可能只身前来求助

    可是现在退缩了便是功亏一篑,于是董七郎做出了哀戚状,道“若是以我性命,可以抵六哥,我愿死”

    小太子听了这话,突然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与大殿下略有不同。

    大殿下无论心底是否欢喜,脸上总是轻轻的,淡淡的,从不会有什么大的波动。

    但小太子的笑向来不加遮掩,那双肖似庄婕妤的眉眼微微弯起,看上去带了些孩子的稚气,又有着这些日子以来养出来的太子威仪,混合在一处,便生出了些别样的韵味来。

    而现在,他笑着将披风给阮瑶拢紧,掌心重新附在她的耳边,动作轻软温柔。

    睡梦中的阮瑶微微动了动,把脸往毛领子里又埋了埋,引得小太子越发谨慎,笑容清浅,开口时,声音也掺杂了些温然暖意

    “你想死,那便死,我又没拦你。”

    董七郎

    猛地愣住,白衣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赵弘,似乎没想到此话会出自这人之口。

    之前的赵弘虽是太子之尊,可是在董家,何时不是对待他们客气有礼

    即使现在董皇后已与他泾渭分明,但他既然未曾提及下毒之事,也不曾追究董家罪责,便是不曾知晓真相,既如此,当初对董家总是有求必应的太子殿下不该漠视他们大厦倾颓。

    假使真的真情暴露,以他对赵弘的认识,那人看似冷淡其实最为重情,不可能对着害自己的人毫无反应。

    现在瞧着太子分明没有丝毫恼怒,但说的话为何如何狠绝

    可对于小太子来说,他认识这个世界只有短短数月,尚不足一年。

    董家利用过欺骗过糊弄过的事情他不记得了,对他来说,眼前这位就是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讨厌些。

    他才不在乎什么储位之争,什么朝堂纷乱。

    对小太子而言,谁吵到瑶瑶睡觉,谁就不是好东西。

    简单明了。

    至于死之一字,他本就不甚在意。

    阮瑶教他读书识字,大殿下教他批折处事,而死生之事,无人教过他。

    小太子对此的判断,俱出自大齐律。

    按照律法,有些人本就该死。

    如今,小太子所思所想,一言一行,皆是发自本心,颇为天真。

    偏偏就是天真处世才最为惊人。

    小太子在阮瑶后背上轻抚,哄她继续安睡,眼睛却是看着董七郎,仔仔细细的叮嘱“不能脏了河水,等下还要钓鱼的,也别靠近花田,瑶瑶喜欢看,莫污了。”

    董七郎心中发慌,还想开口,季二眼疾手快的用布团塞在他嘴里,把声音给堵了回去。

    小太子则是扬起嘴角,声音温柔,语气轻缓

    “待你把事情说清楚后,想死就死吧,只不过,记得,死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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