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允淑第一次到上殿的寝宫,平日里皇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多数时候都是在寝宫中念佛。

    官家宠爱的嫔妃不少,却独独同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最是深厚,对皇后是应了那句古话,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垂手恭候在外殿等着传召,内侍进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出来唤她:“随咱家来吧。”

    寝宫设有小佛堂,众人都陪着皇后在佛堂闲聊。

    允淑进来,打眼先看见了坐在旁侧的冯玄畅,之后才注意到立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双喜,和捧着佛经正念的青寰。

    青寰瞧见她,递了个耀武扬威的眼神给她,她垂眼,略过那半带挑衅的模样,双膝着地给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和蔼的打个手势,“起吧。”

    她谢恩,站起来双手叠在小腹上,立在那里等候吩咐。

    皇后娘娘看着她倒是笑了,“我还想着是谁,让他们都夸,原是你。我记得你,柳体字写的好,人也生的俊俏,同我孩提时生的五六分像。”

    她俯身,“娘娘赞赏奴婢惶恐。”

    皇后捻捻手里的佛珠串子,声儿柔柔的,“内务府刚送来本梵文的般若多罗密多心经,她们写的字儿不好看,本宫不喜欢,你抄完拿给本宫看。”

    她唱喏,去佛案捧了经书到书桌处研墨抄书。

    皇后娘娘同大监大人寒暄了好些话,说,江南的水利叫官家操心了,嘱咐大监使使力。

    他欠欠身再坐下,回,“江南水利的案子是言督主办的,臣是高中侍一手提拔,这事得避嫌。”

    皇后娘娘懒散着,“官家早朝的时候,复了你的身份,你同高中侍又有什么可避嫌的泼天的仇恨你还能帮他”

    他一本正经的,“臣不过是个可怜人,再泼天的仇恨,官家都给臣做了主,官家皇恩臣万死不足以报答。”

    他言辞恳切,态度软和,倒说的皇后娘娘有些不落忍,岔了话头,“本宫这两日肩膀痛,掌印过来给本宫捏一捏吧。掌印手劲大,底下这些人伺候的不好。”

    冯玄畅起身过来,松松手上的筋骨,按在皇后娘娘的肩头,用着两分力道揉捏起来,“娘娘,可还舒畅么”

    皇后娘娘轻轻嗯一声,闭了眼很是享受的模样。

    允淑心里直叹气,大监大人看着八面威风的,到底在上殿跟前还是奴才,说使唤个捶腿捏背的,也不过是上殿一句话的事。

    外头谁能想到,在他们眼前总沉着脸的大监大人在这佛堂里,赔着笑脸做最下等贴身宫婢才做的事儿

    她想着,手里握着的小狼毫莫名打个弯,生生坏了一副好字。

    她抬头,愣怔的望着青寰。

    青寰乜她,“啊”一声,“这可怎么是好这是写给佛爷的经文,你这一心两用的毛病什么时候才会改了去”

    她皱眉,从位子上起来,恭恭敬敬的走到皇后跟前跪下,“娘娘天恩,方才青寰的胳膊肘子碰了奴婢一下,整张纸都废了,奴婢甘愿领罚。只是,在娘娘殿里当值,须得处处小心谨慎,青寰今儿是撞了奴婢,若是赶明儿碎了娘娘殿里的贵重物什,可怎么好”

    皇后娘娘疲懒的很,连睁眼都没睁,她是个好脾气的,没发火,只软软道:“宣纸罢了,再换一张便是。”

    青寰却在旁也跪了下来,“允淑自己犯了错怕被责罚,这才诬赖奴婢,娘娘,奴婢一直当她是好姐妹,没成想她竟然血口喷人起来,真真是叫人伤心。”

    哭惨么她想,谁还不会

    立时洒出两滴眼泪来,可怜巴巴的看着青寰,“姐姐说这话,是看着娘娘温柔和善不舍得责罚人,才想添油加醋的说一通,好叫皇后娘娘狠狠责罚我才舒心了娘娘那样温柔的人儿,是最有恩典的。”

    青寰瞠目结舌,竟一时噎的说不出话来。

    皇后贴着冯玄畅的耳朵说几句话,冯玄畅停了手里的动作,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娘娘乏了要歇会儿。”

    佛堂里人都被退去,凭留冯玄畅一人在跟前伺候着。

    出来佛堂,下人们三三两两各自去都去小憩,双喜拉着允淑欢快的到偏殿找个地方坐下来,高兴道:“真好,崔姑姑说你去了司礼监当值,那里是处理朝堂折子的地方,比在后宫里勾心斗角的强多了。”

    她笑,“我在司礼监都是批前朝递上来的折子,你平日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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