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钱的方式倒也缜密。”

    林奴儿不语,自顾自把方砖挖起来,无人发现秋玉往人群后面缩了缩,林奴儿一抱起坛子,便发觉不对,她怔在那里,仿佛被定了身一般,良久不动。

    大娘子狐疑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林奴儿终于有了反应,她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希冀,摇了摇那坛子,平日里会发出叮当的脆响,然而今天,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她高高举起坛子摔下,哗啦一声,碎片四溅开来,仍旧是空空如也,一个铜板都没有。

    林奴儿面色惨白,哆嗦着唇道“被、被偷了。”

    她辛辛苦苦攒了七八年,里面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认真擦拭过的,数了千万遍,上面的每一道划痕她都记得,可如今竟然一个都不剩了。

    大娘子啊呀了一声,有些遗憾地道“那可就不成了,没有银子,怎么能赎身”

    屋子里挤满了人,林奴儿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如刀一般,像是要从中揪出那个偷了她毕生积蓄的贼来,然而一无所获。

    大娘子拍了拍手“来人,把小梨带下去,洗刷洗刷,明儿派红嬷嬷教她一些规矩”

    “大娘子,不好了”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高声疾呼,大娘子皱了皱眉,只觉得今天晚上事儿太多了,不悦地道“又怎么了”

    “就是后厨那个老太婆,刚刚跌进池子里头去了,拉上来快没气儿了,大娘子,要不要去请大夫”

    林奴儿如遭雷击,尖叫一声,她疯了似的撞开人群,往门外奔去,夜色中,少女嘶哑的叫喊破空传来“婆婆婆婆”

    深秋细雨绵绵,冷得让人心中发寒,所有人听着那绝望的哀叫声远去,空气静默无比,大娘子顿了顿,吩咐道“去叫个大夫来看看吧,能救就救,再重新雇一个厨子也要不少钱。”

    林奴儿赶过去的时候,看见孙婆婆正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湿淋淋,满地都是水迹,她太老了,就像一把干枯的稻草,浸了水之后就显得更加干瘦,一动不动,宛如死了一般,皮肤冰冷。

    林奴儿扑上去抱住她“婆婆,婆婆您怎么样”

    孙婆婆合着眼,喉咙里发出咿呀的呻吟,拖着长音,很是不祥,林奴儿冲旁边站着的小厮催促道“快去请大夫呀”

    那小厮手足无措,道“没银子,大娘子还没来呢。”

    秋夜雨愈浓,林奴儿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发丝一缕一缕贴在脸颊侧,她发着抖,牙齿咯咯打颤,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银子,银子

    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银子了,她连婆婆都要失去了。

    林奴儿将半昏迷的孙婆婆紧紧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替她暖一暖,好使她暖和起来,她喃喃着道“婆婆,你不要丢下奴儿呀”

    不要再抛弃我了。

    孙婆婆似乎听见了这话,忽然就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努力睁眼看她,张口就是一连串的急促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块咳出来似的,叫人听着心里发慌。

    林奴儿大喜,连忙替她抚肩拍背,急急道“婆婆,婆婆您怎么样了”

    孙婆婆终于止了咳嗽,吃力地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叹息一般地唤她“奴儿啊”

    林奴儿激动道“婆婆,我在,我在”

    老人冰冷的手摸索着她的脸,然后轻声道“奴儿啊你要,好好活”

    “要离开这里啊”

    她说完这话,便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将那一具枯瘦身体里所有的生气都叹了出去,林奴儿死死抱着她,把脸埋进她冰冷的脖颈处,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少女的哭声传开去,在这深秋雨夜里显得无比凄凉绝望。

    大娘子带着人到的时候,孙婆婆已经去了,林奴儿哭得声音沙哑,上气不接下气,她皱了眉,问小厮道“她怎么会跌进池子里的”

    那小厮支吾答道“好像是听四儿说了一嘴,小梨偷东西被抓着了,孙婆婆就赶紧跑出去,小人路过时听见有落水声,那会她已经在水里泡着了”

    大娘子骂了他们几句,又道“罢了,派人去路口等着,大夫来了让他回去。”

    夜里出诊贵,眼下人都死了,别浪费这个钱了。

    林奴儿哭了好久,周围人都散开了,她才把孙婆婆放在地上,起身飞奔回了自己的小屋,取出那一件做好的冬衣,又回去,呜咽着将簇新的夹袄替孙婆婆穿上,扣子一粒一粒扣好,下摆也抻整齐了。

    她郑重地做完这些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四下张望一回,声音沙哑地问道“小梨呢”

    相熟的丫头有些不忍心,小声答道“被大娘子关起来了。”

    林奴儿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站起身来,道“劳烦姐姐帮我看着婆婆,我去去就来。”

    她再次回了自己的屋子,地上零碎散落着坛子的碎片,她一步一步地踏过去,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了,又仔细梳了头发,打扮齐整,这才转身往前院去了。

    楼里歌舞升平,处处欢声笑语,一如既往的热闹,没有人知道就在方才,她最敬爱的亲人已经离她而去了。

    林奴儿木然地上了楼,路上碰见了一个人,她抬头,直直地看过去,冷声道“是你偷了我的钱。”

    那目光如刀子一般,将秋玉钉在了原地,她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就故作镇静,道“谁偷你的钱你有什么证据”

    “不用证据,”林奴儿缓缓与她擦肩而过,低声道“一定就是你。”

    她想起自己交代小梨去买药时,发现丢失了一粒碎银子,在这之前,她出门只撞见了秋玉一个人。

    只有秋玉知道她有那么多钱。

    林奴儿没再回头,她上了三楼,径自走到厢房前,里面传来幽幽琴声,她敲门入内,柴永宁正拥着银雪听琴,闻声望来,林奴儿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公子,我愿意跟您离开琼楼,求公子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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