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山打柴的农人。

    但他不是。

    他是姜家暗卫的统领,夜枭。

    风长天一把将姜雍容挡在身后。

    在夜枭的身后,姜原缓缓从晨雾中走了出来。

    和夜枭截然相反,姜原不管出现在任何地方,都能把那块地方变成自身的领地。比如这片山林,就仿佛因他的出现而变成了姜家的私人园林,每一块山石都好像出自于名师别出心裁的布排,以便配得上他通身的贵气。

    在他的身后,是一群黑衣蒙面的暗卫。

    在暗卫的身边,是隐在雾中的府兵,务气太浓,看不清来的有多少人,只看见长长的枪尖在雾气中林立,仿佛自成另一片森林。

    “陛下很能逃啊,臣原本以为,昨天的城下便是陛下的埋骨之地呢。”姜原神情温和,像是一位偶然在踏青时遇见自家晚辈的长辈,“猜猜看,这一次臣要付出多少条性命,才留住陛下”

    风长天在世上很少有什么讨厌的人。

    原因很简单,讨厌的人都被他做掉了。

    但姜原不同。

    从一开始他就很讨厌姜原,因为姜原想杀姜雍容,想打姜雍容,姜原是这世上唯一想伤害也唯一能伤害姜雍容的人,他却偏偏不能杀了姜原。

    所以很讨厌,非常非常讨厌。

    “爷这辈子后悔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当初你在御书房没有捏死你。”风长天盯着姜原,“当初就”

    他的声音到这里断绝。

    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一截刀尖透出他的胸膛,刺破了姜雍容刚刚缝补好的衣襟。

    剧痛传遍全身,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向胸前涌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涌出体外。

    风长天先是怔怔地看着胸前的刀尖,然后一点一点,僵硬地回头,看到身后的姜雍容。

    姜雍容的脸色极白,眸子极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双他刚才还为她吮过血珠的手,握着刀柄。

    姜家府兵的利器,天下闻名,只要一刀,冰冷刀锋便捅穿了血肉之躯,鲜血滚滚而出,打湿风长天足下的大地。

    “你”

    风长天只吐出一个字,鲜血便涌出了嘴角。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人的身体有多么脆弱,肌肤、血肉、骨骼没有一样东西能挡住刀刃

    何况还有一样东西比刀刃更加锋利,仿佛能直接将他的心脏粉碎成渣。

    “雍容”

    每说一个字,嘴里便涌出大口的鲜血,但他还是一字一字地开口,为什么”

    姜雍容的回答是,猛然拔出了刀。

    风长天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整个人像破布袋那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因为我姓姜。”

    姜雍容的声音低低的,每个字都像是含着一块冰,不知道是在回答风长天,还是在告诉姜原,“我身上流的是姜家的血。”

    风长天听见了这个答案,他像是想笑一下,又想是想哭一下。

    但不论是笑是哭,他都做不到了。

    他阖上了眼睛,手指上还缠着一根淡青色的丝线。

    那是她方才补衣服时,他在一旁缠着玩的。

    长风拂过,吹散了晨雾,日光从枝头洒下来,照出山林间密密麻麻的兵士,照出汩汩流出的血液,转瞬被大地吮了个干净。

    单调的抚掌声在林间响起,姜原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阿容真是我的乖女儿,最会给我惊喜。他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你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姜雍容的声音冰冷至极“父亲当初在西山是怎么下手的,我就是怎么下手的。父亲说得对,我是您的女儿,我身上流着您的血,我和您一样冷血无情。”

    “你昨日还和他并肩作战,今天就能捅刀,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昨天他是统率三军的皇帝,一身武功刀枪不入,攻下京城便能重新拥有整个天下。”姜雍容道,“而现在他是狼狈逃命的败军之将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全废,永无东山再起之日。”

    “武功全废”

    姜原看了夜枭一眼,夜枭上前试了试风长天的脉搏,片刻后,向姜原点点头,“若非武功全废,便是属下也无法刺伤此人。”

    “哈哈哈哈哈”姜原仰头大笑,“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儿你想要什么奖赏我都给你”

    “我要自由。”姜雍容脸上露出了疲惫至极的神色,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刀,“这一切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要帮风家对付姜家,也不要帮姜家对付风家,我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

    姜原打量着她,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走上前,拾起那沾血的刀,塞进姜雍容的手里。

    “他还没有咽气。来,割下他的头颅,我便放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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