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天理也没理穆腾, 看着邬世南手里的官印,“成了”

    “嗯。”姜雍容点点头,问穆腾, “穆兄觉得北疆如何”

    穆腾道“这种时候大嫂你不要想转移话题”

    风长天在他后脑勺拍了一记,“大嫂问话, 好好答。”

    穆腾看着风长天, 哀其不幸, 怒其不争,但鉴于打不过, 只得粗声粗气道“还行。”

    这样说当然是因为憋着一口气的缘故。事实上北疆民风粗犷豪放,肉比别处大块,酒比别处香, 他和北疆简直是相见恨晚,只恨自己没有出生在北疆。

    “若要你在此镇守十年,你愿意么”姜雍容接着问。

    “十年”穆腾一愣,“十年后就不在这儿了么”

    姜雍容微微一笑“十年后你想去哪儿”

    “哪儿也不想去”穆腾梗着脖子道, “老子就在北疆落窝了”

    姜雍容颔首“那可再好不过。”

    邬世南也笑道“那便多谢穆兄了。”

    穆腾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自觉望向风长天。

    “哈哈,只顾着喝酒了,都忘了跟你说。雍容说北疆还缺一位镇北大将军, 非你莫属。”风长天说着拍拍他的肩, “还不快点谢过大嫂”

    穆腾愣了半晌。

    镇北大将军, 乃是正二品的大员,武将中的巅峰。

    当年他还是个麟堂学子的时候,和同窗们吹牛“等老子将来怎样怎样”, 最大的牛皮也不过是吹到镇边大将军。

    后来虽然被逼走上了造反的道路, 但老实说, 在他的心里头,当一名驰骋沙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那可比在皇宫里当一个整日批奏章的皇帝有意思得多。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命运拐了一个弯,梦想迎头就实现了。

    可是帮他实现梦想的人,给他在这世上唯一服气的男人戴了绿帽子

    “老大,你真的不介意”他悄悄问。

    “介意什么”

    穆腾两只眼睛在姜雍容和邬世南之间来回扫射。

    风长天反应过来,跳起来就将穆腾一通暴揍。

    这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姜雍容是早就司空见惯,铺开宣纸,略一沉吟了,提笔便写,全当两人是空气。

    邬世南却是第一次瞧见,不由得目瞪口呆,犹豫着要不要劝架,但看看姜雍容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好闭上嘴。

    等两人打完这顿架,姜雍容已经写好了,扬声朝外道“叶慎。”

    叶慎进来,垂手听令。

    姜雍容道“去厨房取一只萝卜来,要大些的。”

    叶慎答一个“是”字,转身退下,片时回来,手里拎着一篮子萝卜。

    姜雍容从里面挑出最圆最大的一只,叶慎便要将剩下的拎回去,姜雍容叫住他“叶慎,你新伤初愈,天冷,早些下去歇着吧。”

    姜雍容回到私塾的第一天,叶慎便从医馆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十分苍白。

    她原让他回医馆继续疗伤,叶慎道“周大夫说属下已经好了,每日里多活动活动,对属下的伤反而有好处。”

    姜雍容也只得由他了。这时候只见灯光微黄,他的脸色还是一种近乎半透明的青白颜色,便忍不住有点担心。

    “大小姐信不过周大夫的医术么”叶慎笑道,“属下好得很,还能为大小姐当差。”

    他拎着篮子离开,很快又重新回到门外廊下,那是他作为侍卫一直守护着姜雍容的地方。

    自从那次姜雍容从北狄回来,除非姜雍容有事交待他去办,否则,廊下第三根柱子旁,便好像是他永恒的归宿,他永远在那里。

    “要萝卜干嘛”风长天和穆腾都有点好奇。

    姜雍容摸出了一把小刀,先将萝卜切成四方的一块,然后开始在上面雕刻出纹路。

    片刻之后,她手里出现了一方大印。

    风长天和穆腾觉得十分稀奇,看着姜雍容拿帕子拭净了萝卜上的汁水,然后萝卜满满地沾上印泥,往两份写好的宣纸上一盖。

    宣纸下方便赫然出现了两枚鲜红的落印。

    风长天拿起一份,只觉得眼熟,看了半天“嚯,这不是爷的印么”

    当初他在宫里可盖过不少回呢。

    这印穆腾也认得。想当初造反的时候,征讨他的檄文上,落的就是这款印。

    “我草,御玺啊”穆腾脱口而出。

    邬世南拿起另一份宣纸。

    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御玺,但姜雍容一拿萝卜,他就大概猜到了她想干什么。

    “没想到姜姑娘还精通篆刻。”邬世南忍不住赞道,“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姜姑娘不会的。”

    “不会喜欢你。”风长天将姜雍容的肩一揽,向邬世南道。

    邬世南“”

    “这、这是假造圣旨啊”穆腾目瞪口呆道。

    “圣旨是假的,但皇帝是真的,由陛下亲口任命,就算用的是假印又有什么关系”姜雍容微笑,“明日配上明黄织锦龙纹缎,还有碧玉卷轴,便是货真价实的圣旨了。”

    穆腾拿着委任旨意,看着桌上那块萝卜,总觉得有点恍惚。

    “二位可以先行署理衙门,等到请功名单送到京城,吏部的擢升名册便会开出来,到时候各府州都会收到邸报,整个天下都将知道二位的大名,北疆万民也将知道自己受二位的恩泽与辖治。”

    姜雍容说着,站起来,俯首施礼“北疆就拜托二位了。”

    邬世南和穆腾连忙抱拳还礼。

    这一刻,北疆新任督护和新任大将军诞生了。

    “正事办完了”风长天笑嘻嘻问,“现在可以出去喝酒了么”

    “还不能。”姜雍容叹了口气,“我要去大牢一趟。”

    “干什么”

    “有些事情想审一审杨天广。”

    说起这个,风长天点了点头“很好,是该去审一审。”

    敢趁他不在的时候动他的女人,这笔账他要好好跟那颗猪头算一算

    从私塾去大牢不算远,但两人一出门就被拦住了。

    “好啊,风爷说是去请姜夫子,结果请了半天才出来,快快快,自罚三杯”金氏的嗓门最大,把身边的人都压了下去。

    金伯和刘子义分别坐在她的左右,倒把她的丈夫靠后了,她丈夫笑吟吟地,脸喝得红扑扑,也拿着酒碗过来,“胡说八道,风爷是什么酒量三杯哪里够少说也得三碗”

    人群里便起轰“不行不行,得三坛”

    “行行行,等爷办完正事,回来跟你们喝”风长天护着姜雍容,说着便要走,人们哪里肯让,纷纷离席,凑过来。

    “风爷,姜夫子,老头子敬你们一杯。”金伯拄着拐站起来,走到两人面前,缓缓跪下,“多谢你们替武将军洗刷了冤屈,多谢你们打败了北狄,你们是我老头子的再生父母,也是整个北疆的恩人”

    他这一跪,庄重而肃穆,大伙儿都不好意思再闹,端端正正跟在他身后,跪了一地“请风爷和姜夫子满饮此杯”

    鞭炮声和锣鼓声还在不远处传来,旁边燃着红通通的灯笼照明。巷子里黑压压跪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托着酒,灯笼的光芒倒映在酒水中,也倒映在人们的眸子里,每一碗酒都仿佛在闪光,每一双眼睛都在闪光。

    金氏把酒递到风长天和姜雍容手里,两人都是一饮而尽。冰冷的烈酒直冲肺腑,姜雍容觉得整个人整个心好像要燃烧起来。

    喝下去的好像不单只是酒,还有某种比酒更浓醇更辛烈更芬芳的东西,强而有力,仿佛能替代血液运行在血管之中。

    叶慎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在巷口等着。

    风长天和姜雍容便往巷口走去,一边让跪着的百姓起身。

    他们扶起一双双手,每一双手的主人都有一双明亮而充满光辉的眼睛,其中有个胆大的,问道“风爷,什么时候喝你和姜夫子的喜酒啊”

    风长天笑道“等爷的正事办完,就请你们喝”

    “那我们可等着啦”

    热烈的笑声伴随着喧闹的锣鼓,在冬天的夜晚仿佛有形质一般,能驱尽整座城池的寒冷。

    今夜的云川城热闹非凡,欢声与乐声连大牢里都听得见。

    不过隔得极其遥远,若有若无,反而显得大牢里更为沉默寂静。

    杨天广靠在墙壁上,头发蓬乱,神情憔悴,昔日的福态好像随着权势的消失而土崩瓦解,他的眼窝深陷,消瘦了不少,身上更是有不少伤痕,显然笛笛没让他在狱中好受。

    他听到了脚步声,头动了动,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个人。

    狱卒提着灯笼,灯笼的光圈里照出一对男女。

    男子高大英俊,女子美若天仙,任何人见到了他们都会赞一声“璧人”。

    但杨天广却像是看见了世上最最可怕的恶鬼,整张脸让扭曲起来,咬牙切齿“风长天,姜容”

    这两个名字仿佛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雍容开口“杨天广,你是什么时候投靠姜家的”

    杨天广慢慢地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通敌卖国,陷害忠良,鱼肉百姓,确实是百死难赎,不管你说不说,都逃不了一死。”姜雍容道,“但你的儿子杨俊不算大奸大恶,虽有过错,我也废了他的腿,只要他从今往后安份老实,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杨天广“哼”了一声,一脸讥诮,“贱人,你以为我会信你”

    风长天只想一把把他的脖子掐断,但姜雍容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你在等姜家来救你,因为你是姜家家主的心腹,当年武正明之死和姜家家主脱不了干系,你一天没把他供出来,便有一天的希望等他派人来。”

    姜雍容缓缓道,“姜家家主的行事我比你更了解,像你这样再无用处又会连累到他的人,他一般只会用一种法子处理那就是将你从这世上抹去,抹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毕竟,你活着终有开口的一天,而死了才算是永绝后患。”

    杨天广脸上抽搐一下。

    姜雍容道“还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吾皇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山中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山中君并收藏吾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