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吸引,年年终于从后冠里抬起了头,立刻就跑到树下。

    然后脑袋转了一圈,看到了姜雍容,小脸上便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得很,大人们这般全副武装,那就是可以出门玩了。

    于是他像只小鸽子般疾冲向姜雍容,抱住姜雍容的腿“母后带年年玩”

    “母后不是去玩,母后有要紧事呢。”鲁嬷嬷赶紧过来把年年抱起来,“小殿下看这灯好不好看呀咱们拿几个挂在小殿下屋里好不好”

    年年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小手伸出去,要挑最好看的灯笼。

    鲁嬷嬷赶紧给姜雍容使眼色,示意她良宵苦短,抓紧时间。

    姜雍容站在门口,没有动。

    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血肉好像同地下的石阶长在了一起。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舍不得。

    “雍容,我挂得高不高”风长天兴高采烈地过来,“我听说政元楼前有抢灯,抢上的人能赢走灯座下所有的彩头,走,咱们快抢灯去。”

    姜雍容微微一笑。

    脚跟离地,再是脚尖。

    一脚踏出,每一步好像是踩在刀尖上。

    心中有撕裂般的难受,但,当断则断。

    走到宫门口,她最后一次回头。

    “看什么”风长天问,“忘东西了”

    “不,没事。”姜雍容收回了视线,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凛的空气,“走吧。”

    她只是,在道别。

    再见了,阿姆。

    再见了,思仪。

    再见了,年年。

    再见了,太妃。

    再见了,清凉殿。

    再见了,皇后姜氏。

    京城的春灯其实从初八就开始了,直到十七才会落灯,前后总共有十天。但若要论热闹,当然还是要属正月十五这天的正日子。

    这一天的街头,从傍晚到天明,家家户户灯火齐明,各式各样的灯高高挂起,放灯之际,还有杂耍百戏走街,还有乐坊的花魁游街,这一夜通宵达旦,将一年份的繁华务必一夜用尽。

    每到这一天,灯政司会请来几十名乞儿,按即定地点敲响梆子,梆子自有一套精彩的节奏,在梆子声中,花灯一盏盏被点亮,京城的上元灯节正式开始了。

    风长天已经玩过三次杂耍摊子,还替摊主来了一次胸口碎大石,摊主送他一盏薄纱金鱼灯。他兴冲冲把灯递给姜雍容,发愿“雍容,我要替你赢遍这条街上所有的灯”

    姜雍容拉过灯,含笑道“那就有劳风兄了。”

    风长天给这声“风兄”叫得心痒痒的,挨近了道“叫长天好了,阿天也行。”

    姜雍容笑而不语,提着灯往前走。

    风长天在后面陶醉于她那个含笑不语的眼神,仿佛眼角都带着勾子,把他的魂全勾去了。

    是因为过节吗今晚的雍容很不一样啊开心

    “生在京城可真不赖啊,难怪你和阿城年年都要来看,实在是太好玩了。”

    风长天走在姜雍容身边。街上人头攒动,磨肩接蹱,但姜雍容连衣角都没有跟人碰上一下,因为风长天所过之处,也不见怎么用力,人们好像便给什么推开了一般。

    姜雍容没有告诉他,其实那是借口。

    作为姜家的嫡女,她看灯只在自家的彩楼上,那是专为观灯所设,可以将京中街市一览无余。像这样亲身走在街头看灯,在此之前,她只看过一次。

    那是她十二岁那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会嫁的是太子,可太子病逝,原本在冷宫无人问津的风长鸣反而登上了御座。

    她从来没有见过风长鸣,心下有几分好奇。再加上父亲偶然间动了兴致,邀母亲去街上看灯,又在看灯时无意中说起,宫里的人传出话来,说陛下今夜鱼龙白服,与民同乐。

    父亲随口说起风长鸣在哪一条街,衣裳如何,马车如何。姜雍容留了心,歇息的时候,拉拉母亲的袖子,想请母亲陪她下去走走。

    母亲还未说话,父亲道“你母亲身体不好,外头人多,不便走动。你难得出来看看,想玩的话自己去吧。”

    母样道“她一个小孩子”

    父亲道“怕什么多让人跟着就是了。”

    就这样,姜雍容得到了人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自由。她在街边买了灯,还看了斗舞的花车,最后靠近了父亲所说的那条巷子,果然见到了风长鸣。

    风长鸣在人群之中,相貌和太子有几分相像,她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然后背上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她脚下一个踉跄,向前倾了几步,正好撞进风长鸣的怀里。

    “小丫头莫要一个人乱跑。”风长鸣扶住了她,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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