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是一盏刚沏好的热茶,他也不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厅下人如同锋芒在背,眼神躲闪,无意识肆虐着自己那双红唇,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阿骨闻言,连忙回答“王爷,陛下遇刺之事,霍美人毫不知情”
没等阿骨说完,谢律长眉微拧,食指一顿“本王让你回话了”
阿骨一时愣住,剩下的话如鲠在喉,不得已,她只好轻轻拽了拽霍轻的衣袖。
霍轻早已感受到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暗暗深吸口气,向阿骨投去一抹安慰的眼神,而后垂着眼睑,小声道“在秀珠送我去元英宫之前,我都待在藏娇楼,沐浴更衣之时,秀珠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的。本来我都坐上小轿了,不知怎的,陛下忽然说要过来,可我等了许久,都没见着陛下。”
谢律沉吟片刻,又问“陛下为何突然提出要来藏娇楼”
霍轻曾见过西洲王神秘而高贵的排场,于是活学活用,依此辩驳道“圣意本就难测,陛下的行踪又岂会轻易透露给旁人我自是不知的。”
谢律没说话,带着探究审视她的反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霍轻瞧着他这如墨色般的漆黑目光就发怵,心下一慌,立时就原形毕露“自回到藏娇楼之后,我真的就再也没出过房门您是知道的,我哪儿也去不了,陛下给我的衣裙”
听到这儿,谢律皱了皱眉,黑眸里盛满了不耐烦,打断道“够了。”
他着实没料到,这位霍美人不仅伤风败俗,还蠢笨如猪。
若叫旁人知晓他先前不小心瞧到了她那副模样,还不知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太后会给他安上个怎样淫乱后宫的罪名。
生在皇家,哪儿容得了半点差池
越这么想,谢律已是无心再审了,他站起身来,理了理窄袖边的皱褶,行至一边,低声同旁边候着的侍从叶实吩咐道“叫外头的羽林军尽快散去,藏娇楼不必查了,霍美人并非主使。”
叶实诧异道“可王爷还未问上几句话呢。”
“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谢律冷哼一声,“她没那脑子。”
叶实恭敬称是“那王爷接下来如何打算”
谢律道“既然是太后要查藏娇楼,那索性都查了,羽林军护驾不利,也是时候该换一批人了。”
说着,他提步往外走去。
然而还未跨出正厅的门槛,身后忽地传来一道轻细软糯的女声“皇、皇叔等一下”
谢律剑眉微动,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除了他那贵为皇帝的侄儿,还没人这般叫过他,即使同他有亲缘关系的,也从来只敢称呼他一声“王爷”。
他回过头去,只见那姿容艳丽的女子对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旋即身子一转,提着裙子“蹬蹬蹬”就跑上了楼。
再下来时,她怀中抱着一件玄色的羊绒毡大氅,而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将大氅双手捧至他面前“皇叔,您的东西落下了。”
霍轻自小在荒城生活,虽谈不上众星捧月,但邻里乡亲皆是一派和睦,待人真诚,尽管无甚血缘,却也是习惯兄弟姐妹叔叔伯伯喊得亲热。
她在上京举目无亲,除了阿骨陪在她身边,再无一人正眼瞧过她,在那些人眼里,她是战俘,是玩物,连个人也算不上的。
得知她被污蔑为刺客,想必宫中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只有这位摄政王,并未一上来便将那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反而是仔细询问。
虽说阴沉不定了点,但他借给她大氅蔽体,免她遭受那些不怀好意的对待,所以她想着,他是小皇帝的皇叔,那她自然也是可以唤他一声“皇叔”的。
不过这声皇叔一出,她便瞧见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谢律的目光并未在那件衣物上停留,看着霍轻稚如孩童般纯澈的双眸里似乎还盈着些期待,他差点气笑了。
“皇叔二字,”谢律逼近她一步,挺拔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谁教你喊的”
霍轻怔然一瞬“您不喜欢吗”
谢律没有回答,他将心头那股子戾气压了又压,告诉自己没必要和一个草包计较。
片刻后,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抚上面前女子的脖颈,那么纤细柔嫩,只要他轻轻用力,她便再也了无生气。
谢律抬着下颌睥睨着她惊惶的眉眼,声音比这深秋的夜还寒气逼人“若再让本王听见这两个字,就将你的脖子拧下来,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