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轨迹了。

    容淖心念一动,掩在阔袖下的手攥紧,暂且把和策棱的仇怨抛诸脑后,默了默,抬眸状似云淡风轻对恭格喇布坦道,“骑都尉,你还是与众人一般,唤我六公主为好。”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是一场早已过去的意外罢了。你于我,我于你,都不特别。”

    过去。

    不特别。

    过去了。

    恭格喇布坦与策棱反应过容淖突然道出的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后,同时一愣,面色各异。

    恭格喇布坦不敢置信,猛地上前两步,紧盯容淖面容,颤着嗓子,“你不再怪我了”

    “我清楚记得,我从未对你诉过介怀怨恨。倒是你自己,应该没少借由愧对于我之名,任由残缺的卑怯困束吧。”容淖目光坦坦荡荡,落在恭格喇布坦方才激动迈步时,微跛的右腿上,直截了当道,“我不耐烦给你当幌子,料想你再无用,也不至于浑身上下的出彩处,只系于这条腿上。”

    容淖这番话,直白犀利,以摧古拉朽之势,分崩离析了恭格喇布坦多年来困束自我的围城。

    没错。

    他过不去的坎,从来都不是毁了一个女子的容貌,而是自身的残缺。

    既怯于承认,更怯于面对。

    多年来,他注意行走姿势,以免露出跛脚丑态。身边众人更是闭口不提他的腿,似乎全然是把他当做正常人看待。

    可,未曾正视缺陷,又何谈坦然对待优点。

    他的出彩处不在腿上。

    这般简单的道理,从未有人直白对他讲过,他也未曾想明白过。

    庸人自扰十多年,一朝被点破的恭格喇布坦明显失态,愣在原处,面上表情似哭又似笑,扭曲狰狞。

    策棱微不可察叹息一声,轻拍恭格喇布坦的肩,目中是惊诧的复杂。

    为一母同胞的弟弟,更为眼前这个把小气与豁达兼具一身的矛盾小姑娘。

    策棱破天荒头一遭,不再避讳规矩,目光直视少女容颜。

    世人都说六公主毁了容,整日妆饰斜红花钿遮丑。

    可旧时兴盛几朝的斜红妆,因如晓霞将散,又叫晓霞妆,本就起于伤痕,形似伤痕。当年魏宫诸人,面无伤痕,却痴迷用胭脂仿画斜红者,不知凡几。

    少女面庞白皙如玉,颊边点缀一道弯月斜红,一红一白,分明是极致的对比,极致的姝丽。

    策棱眼神悄无声息染上炽热,容淖若有所感抬头。

    在视线即将被捕捉那一瞬,策棱蓦然狼狈转眸避开,佯咳一声,故作掩饰夸道,“公主高义,你的出彩处,同样不在于面容。”

    “哦。”容淖本还思绪纷杂,一听这话,顿时冷下脸,“你在暗指我丑”

    这熟悉的针锋相对态度,策棱毫不怀疑,自己肯定又被记了一笔。

    策棱满腔感慨连并那一丝异样,同时一扫而空,并打心眼里由衷升起一道委屈疑问。

    同样的话,容淖说给恭格喇布坦,那叫激励。

    他礼尚往来照搬说给容淖听,为何就成了暗讽

    策棱想不明白,只好咬牙否认,“不是。”

    “呵。”容淖冷笑。

    策棱眉心一跳,硬邦邦补救道,“确为实言,公主面容甚美。”

    “甚美,而非完美。”容淖面无表情挑茬,“你且说说,我的脸何处尚有不足。”

    策棱闻言,微怔。

    一支画笔自发浮于脑中,莫名描摹出了先前那惊鸿一瞥。

    少女的眼眉五官,无一处不勾勒着惊心动魄的艳丽。

    没有任何不足之处。

    或说成,自他的眼,挑不出任何不足。

    一股热气直冲耳根,策棱还未理清这股诡异情绪的由来,便被容淖嫌弃的目光唤醒了神。

    他迅速回归冷静,沉声敷衍,“脸脸太小。”

    “嗯”容淖随意刁难一句,本没指望得到答案,都准备转身离去了,没曾想策棱还真能给出回答,且答案还这般出人意料,遂驻足挑眉追问,“脸大好看在何处”

    策棱卡住,他只是顺口一说,哪真讲得出个子丑寅卯,顿时面露难色。

    恭格喇布坦思绪浮浮沉沉,状态好转些许,至少不再失仪。

    他先前隐约听见容淖与策棱似乎在讨论脸的问题,策棱被难住了。

    兄弟情深,遂当仁不让出言为兄解围,“脸大好看,好看在翻脸费劲儿”

    那脸小,岂非等同

    哥哥讽她丑,弟弟嘲她爱翻脸。

    这兄弟俩,都是什么狗东西

    容淖是真的翻脸了

    气呼呼瞪了策棱兄弟两一眼,拂袖出了山亭,原路返回。

    爰爰与八公主正好被找回来了,三人聚头后,同行去往宴厅赴宴。

    走出几步,只见前面匆匆行来一列太监,打头手持拂尘,身形滚圆那个,正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梁九功。

    “六公主,奴才可找着你了。”梁九功顶着满额的汗,一溜碎步小跑到了容淖近前,催促道,“万岁爷宣六公主立刻去清溪书屋见驾。”

    容淖心中隐有预感,面上仍不动声色道,“公公,皇阿玛宣我所为何事若不要紧,我想耽搁片刻,先亲手把生辰礼交给小弘昱。”

    “快走吧,我的六公主。”梁九功状似不经意道,“眼下五公主已被德妃娘娘亲自揪去清溪书屋外面跪着,就等你了。”

    容淖微不可察颔首致谢,心中总算有底。

    五公主能牵连到她身上的事,无外乎两桩。

    一、五公主要在御前和她互换亲事,和亲漠北,皇帝匆忙传她前去,是为了询问她的心意;二、她利用五公主挖掘宫中秘辛,查证当年种痘所之事,被察觉了,皇帝震怒,传她前去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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