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嘲笑道“你也不过是个任性的小鬼而已。”
“记住了。”他居高临下地宣布道。
“再让我知道你抓阿叶去刑讯,刚才那拳头就会落在你的脸上。”
太宰身后的墙壁下,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深深的坑洞。
叶藏伸出手,中村连忙递给他一条搓洗过的干净毛巾。
前者的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撑着用毛巾细细擦过每一根手指缝。
“任务报告直接送给中也君就可以了。”他撑着说道。
“是、是的。”
中村连忙低下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叶藏的脚步,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道“您、太宰先生,您没事吧。”
这是他觉得最怪的一点,称叶藏为太宰先生。
“没什么大问题。”他忧郁地说,“我只是需要一点酒。”
他说得是实话,经历过太宰的一番砥砺之后,他多少也有点能够面对自己酿造的罪恶了,让阿叶自己说,当那些被他苦苦折磨的人,用憎恨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甚至能感受到一点小小的释怀、安慰。
像我这样的罪人,当然是要被人憎恨的。
就连恶心的心情也松快了起来,自然而然接受了他就是十恶不赦,被人憎恨的。
可更多时候,这种憎恨并不能化解他的自厌意识。
刑讯的过程中他无数次想到要死,可最终也没有死去。
这时候得喝点烧酒,缓解他的心情。
从据点出来时,门口的保镖要跟上阿叶,保护他的安全,他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只是喝点酒而已。”
他又问“这附近有什么酒吧吗”
一名保镖说“前面有一家叫做the one的酒吧,受到港口黑手党保护。”
“这样,那我就去那家好了。”
“the one”不是日本式的居酒屋,是一家洋酒吧,酒吧的角落里放了一架大提琴,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叶藏会弹钢琴,津岛家供养了钢琴师,确保家里的孩子掌握来自西方的高贵艺术。
要他自己来说,弹得还算马马虎虎。
酒保站在吧台后擦拭杯子,见叶藏来了问道“想要什么。”
他说“白兰地。”
所有的酒中,白兰地醉得最快。
对方又问“要兑什么”
“苏打水。”
他坐在吧台前,跟酒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两杯酒下肚后,门又忽然被推开了。
“阿嚏”戴着毛帽子的客人打了个小喷嚏。
是个外国人。
酒保问“您要喝什么”他是用英语问的。
哪里知道来人用流利的日语回答道“喝点暖和的东西。”
这就让人有点为难了,酒保想了一下,心说要不然做热葡萄酒吧,却听见先来的有点醉醺醺的客人说“烧酒,暖身子的话,烧酒最好了。”
叶藏喝的有点多,当他喝多了之后,体感上与世界就隔了一层雾,这让他更加地胆大,也更加地任性。
就好像受到了叶藏的感召似的,新来的俄罗斯客人坐到他边上,酒保热烧酒的空档,他们已经聊了起来。
他们两的话题是极跳跃的,刚才叶藏还在鼓吹自己的艺术论,说他是画家,这一会儿新来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就说自己的能进行大提琴演奏。
他突然问叶藏“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他晕乎乎地说。
他又问“那你想给我伴奏吗”
想伴奏吗叶藏迷迷糊糊的地想那肯定是不想的,我可不是什么音乐家,甚至连蹩脚的三流琴师都算不上,可这个人既然问我了,那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拒绝的。
说白了,他到现在为止都保持着不能忤逆其他人,要讨好别人的服务意识,就算是自己再不情愿,当有人问向自己时都不得不回答。
“当然、当然。”
哪怕是在酒中,他都是如此谄媚而柔顺地回答着“当然是愿意的。”
“嗯”戴着帽子的俄罗斯人也不知想到什么,略显狭长的眼角向上挑了一下,他似乎是笑了,又好像没有。
紧接着他坐到了大提琴后的凳子上,又牵引醉酒的阿叶过来。
“来试试看吧。”
他用平静的,好像在陈述着什么的口吻说“帮我伴奏看看。”
他完全不会拒绝。
你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拥有了他。
当中原中也走进酒吧前,听见了悠扬合奏的尾音。
他推门进去,看见阿叶趴在钢琴键上。
“他怎么了”中原中也对酒保问道。
“他喝多了。”酒保回答。
中也站在阿叶身旁,居高临下地描摹他脸上的每一条纹理,每一块部件,他看见了阿叶高挺的鼻梁、苍白的皮肤、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有眉眼中化不开的忧郁。
“啧。”
他发出一道响亮的啧声,然后将阿叶揽在怀里,回去了。
“不要到处乱跑啊。”他对醉倒的阿叶说。
他这样,还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