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容想起他先前在车里说过回头再见,其实也只能是这般悄悄见罢了。

    她抿一下唇,轻声说“我父亲无心见你。”

    山宗薄唇抿成一线,点一下头,开口说“到现在没有回音,我便也知道是这个结果了。”

    神容站起身“只这事,我说完就得走。”

    山宗刀鞘一挑,自己矮头进了帘内,贴在她身前,垂下的帘子刚好挡住了二人上半身,外人不得见。

    “这么赶”他问。

    神容眼里正落入他一片胡服翻折的衣领,黑漆漆的绣着精细的暗纹,她有些懊恼地说“我近来出门都不太容易。”

    当时在书房里,她父亲并没有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便叫她在府内待着,少出去走动,以免遇上山宗。

    她临走前本想与她父亲说一些话,想想还是忍住了,因为可能说多了,往后连幽州也会被她父亲拒之门外,她可能就彻底无法再去幽州了。

    现在也不过是找理由出来的罢了。

    “因为我。”山宗说“看来只要我还在长安,赵国公都会防着我。”

    神容蹙了蹙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你活该”

    “你说什么”他盯着她。

    “我说你活该,说错了”神容抬头对上他沉沉的目光,没好气地推他一下。

    谁叫他当初说和离就和离,如今落到这一步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这一下根本没什么力道,山宗却还是随着她这一推退让了两步,她便自他跟前过去了。

    他揭开竹帘出去,看着她带着东来已离开铺门前,臂弯里的轻纱披帛在门边一闪而过,不禁自嘲地一笑。

    确实是他活该。

    直至天黑时分,山宗才往官驿走。

    大街上灯火延绵,人来人往,只有长安城始终如一的热闹。

    他摸着腰间的刀鞘,心里沉沉浮浮,想起铺子里的神容,心更沉,如有石坠。

    回到官驿,天已彻底黑了。

    馆内的驿丞匆忙上前来向他搭手见礼“山团练使出去一日了,可算回来了,快请,有人正等着您呢。”

    说着就牵住他那匹黑亮的高头大马,往马厩去了。

    山宗提刀而立,目光看过左右,发现院中好像多了其他人的马匹,不动声色地往里走。

    走到客房,他脚步骤停,拇指抵住刀柄。

    眼前客房的门是虚掩的,留了一道缝。

    他左手推开的瞬间,右手就拔出了刀,门内坐着的人一下站起,他刀已指过去,又收了回来。

    屋内一灯如豆,站着身袭深黛圆领袍的裴少雍。

    方才的刀已稳稳地指住他的脖子,拿走后他脸还有些发白,脚下不可遏制地后退了半步,皱着眉站定了。

    山宗收刀入鞘,抛在桌上“就是你在等我”

    难怪驿丞很客气,原来是新得新君赏识的兰台郎到访。

    裴少雍开口就道“我为阿容而来。”

    山宗扫他一眼,竟然笑了“是么”

    裴少雍觉得他这一句满不在乎,又看到他那笑,似乎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顿生不忿“我只问你,你想干什么”

    山宗倏然掀眼“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

    裴少雍振一振神“当初是你负了阿容,如今你又想动什么心思”

    山宗脸色渐沉,眼底幽深“我今日心情不佳,劝你在我跟前少说为妙,尽早回去。”

    说完径自解开紧束的袖口。

    裴少雍气血上涌,一口气道“阿容原本该是你的妻子,何尝轮得到别人来操心。山宗,这可是你自己断的,你如今又凭什么想回头就回头”

    山宗解着护臂的手用了力,灯火间手背青筋凸起,扭头看他,又生生忍回去了,忽而冷笑“你在怕什么”

    裴少雍惊愕地看着他“你说谁怕了”

    山宗冷声“倘若你不怕,就不会来找我,而是去找神容了,你怕什么,怕她拒绝你,还是怕我出手你就没机会了”

    裴少雍无言,原本朗然和煦的脸,如今青白交替。

    “我说过了,我今日心情不佳,劝你尽早走。”山宗扯下的护臂随手丢在桌上,一把声低沉得骇人“只要神容眼里没你,你在我这里就不值一提。”

    若非念在他是裴元岭的弟弟,神容的表哥,就凭方才那几句挑衅,他可能已经没法开口了。

    裴少雍察觉了,他根本不是个理论的人。他忍着一口气走到门口,手还因气愤而紧握着。

    “等等。”山宗忽然叫住他,勾着嘴角,眉眼威压“你记好了,神容本就是我的,还轮不到别人来钻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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