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鲜卑话,应该是奚族人。

    长孙家祖上也有鲜卑血统,神容能听懂一些鲜卑话,她听懂了这妇人在对她身后说“这是我们的人,一直等着她回来呢。”

    神容一下被拉上车,迅速往后看一眼,后方那队披头散发的兵马已经追到了跟前,听了妇人的话才停了。

    妇人又说句胡语,队伍里一个行脚的奚族男子过去给他们递了点碎银,那群兵马收了钱,这才调头走了。

    马车瞬间就动了起来,走商的队伍上了路。

    神容去看那妇人,微微欠身致谢。

    妇人似乎是队伍领头的,笑眯眯地看着她,指指她身上的湿衣裳,用胡语问她怎么了。

    神容为了不暴露是关内来的,故意指指自己的唇,摇头,装作不能说话的样子。

    那妇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继而笑得更深了,从身侧拿了一块胡毯递给她。

    神容接了,披在身上,两手拉在胸前,虽然她今日特地穿了胡衣,绑着发辫也像个胡女,但刚刚躲开那几个兵马,不代表可以松懈。

    妇人又很热心地递来水囊,拔开塞子,还有热气。

    神容身上正冷,但摆了摆手,装作不渴的样子。

    妇人便将水囊放下,递来一块胡饼,又笑着请她吃。

    神容看了一眼,还是摆手,虽然她确实早就饿了。

    妇人便不再递东西给她了,只是打量着她笑,仿佛十分满意的模样。

    神容趁机朝车外看一眼,没再看到那片岭尖,不知道走出了多远,看眼下情形,也不好随便停下,怕再遇上那些关外兵马。

    只希望他们不会去那片山岭处。

    她一边看车外,一边又看天色,思索着在哪里下车合适。

    忽闻车外多出了人声,好像是到了什么城镇的模样,马车也不再颠簸了。

    但那些声音只一晃而过,马车好像一下变快了,神容甚至一只手扶住了车门,才不至于摇晃。

    对面的妇人还笑着用胡语说了句“没事,放心。”

    车许久才停下,像是直接拐入了什么地方。

    妇人先下了车,朝神容招手,脸上还是那般满意的笑。

    神容朝外看了一眼,是一间院子,院外是一条不宽的街道,街上胡人酒肆林立,应是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城里。

    她揭开胡毯下了车,到了这种地方也好,也许更方便东来他们找来。

    那妇人指一下院内的屋子,用胡语道“进去坐吧,这里面可是个好地方。”

    神容看她一眼,见她脸上又露出了那般满意的笑来,心中动了动,点头,往那屋子走。

    走到一半,立即折身往院门跑去。

    妇人忽然尖利地叫起来,神容身后一下追来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架住她就往回拖。

    那是两个高壮的胡女,简直像男人一般有力气。

    神容被拖回去时,身上已经彻底没有力气,疲惫饥饿几乎耗空了她,实在无法挣脱,直接被拖回了那间屋内。

    接着眼前一黑,她脸上被遮上了一块黑布。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响,好似是漏刻声。

    神容迷迷糊糊醒来,眼前有朦胧的烛光。

    耳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说话“唉,这是遇上牙婆子了,这关外的牙婆子可非我朝那样的,都是直接偷啊抢的,才不管是不是伤天害理呢。”

    神容一下清醒了,撑着床坐起,依然是一手立即去摸怀间。

    一个女子挨过来“找你那书么不用担心,他们叫我搜你身,我一看就一本女则,有什么好搜的,又给你塞回去了。”

    神容已摸到了,看向对方,那是个眉眼细细很有风情的女子,穿一身染彩襦裙,梳着乐人发髻。

    她开口问“你是汉人”声音有些嘶哑。

    对方盯着她看了看,大喜“说了这么久没回音,差点以为你是胡人,还好我猜对了,你与我是一个地方来的。”

    神容又打量四周,这只是一间简易的住房,有一个妆奁在,才能看出是住女子的。她的身下是一张低矮的床席,铺着一层艳丽的胡毯。

    她瞬间就厘清前因后果了,那个妇人竟敢卖了她。

    那女子看她脸色不悦,轻笑道“说来真是奇特,你是唯一一个被牙婆子卖来还好端端的,我见过之前被骗来的,都半死不活了,你一定聪明,没吃他们的东西,也没喝他们的水。”

    “若非出于无奈,我根本不会上她的车。”神容咬了咬唇“待我出去再问她”

    “算账”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忽而一怔,连忙起身去看窗外,却发现窗户推不开。

    尽管如此,窗外的天黑了她还是看出来了。

    “我昏多久了”她回头问。

    女子叹气“昏一日了都,你一定是吃了些苦吧,我给你灌了好些米汤呢,衣服也是我给你换的。”

    神容这才顾上看身上,果然已经换上了一身胡衣,五彩斑斓的。

    她心想糟了,过去这么久了,山宗还在关城那里等她。

    “怎么了”女子问她。

    神容坐回床席,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女子凑近来,挨着她跪坐“我照顾你时就在想,看你一身贵气,可别是出身二都,如今听你口音,应是长安人士无疑。”

    “嗯。”神容心不在焉,此时也没有心情理会别的。

    女子朝她跪坐端正了,见礼,自称也换了“贱妾也是长安人士,曾出身长安教坊,会弹箜篌,名唤杜心奴。前些时日自国中往边关采乐,在易州地界遇上一群商人,他们起先说请贱妾来这里奏乐,岂料来了之后,他们竟不肯放贱妾走了,所以贱妾与贵人一样,皆是被骗来的。”

    神容淡淡说“那又如何”

    杜心奴笑了笑“贵人有所不知,这地方其实是个销金窟,销的无非是酒和色。贱妾看贵人似乎出身不凡,或许是会一些宫廷乐舞的,不知能否与贱妾配合一番,明晚博个头彩”

    “想都别想。”神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早看出这地方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叫她去献舞,做梦不成

    杜心奴一愣“贵人不愿”

    神容轻哼一声“他们不配。”

    杜心奴这下算是彻底确定了,这的确是位贵人,否则不会在这般境地下还能临危不乱地说出这番话来。

    她瞄了瞄神容,试探般笑道“说起来,贱妾曾有一次在北疆境外落难,也遇上个贵人,不过她要好说话许多,温柔如月,贵人不同”

    神容转头看她。

    杜心奴顿时讪笑“贵人像日头,这天上哪能缺了日头呢是不是”

    神容现在没心情与她说这些,她只想安静地想个法子离开,冷淡道“你就是再编故事也休想说动我。”

    杜心奴语塞,心想这贵女看着明明年纪不大,眼睛也太毒了,什么心思都逃不过她似的,口中无奈叹息一声“明晚会有附近的贵客来,据说要挑人带走的,贱妾本想着这是个好机会,所以才想请贵人配合来着。”

    若非见她生得明珠一般,岂会想到这念头。好不容易等到她醒才提了。

    神容忽然看她“你说什么”

    杜心奴差点又要愣住,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神容眼珠动了动,忽然站了起来“那好,跳”

    杜心奴没料到她竟改了主意,高兴道“贵人同意了”

    神容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她的人一定正在找她,只要有机会出这地方,她当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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