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知道,我是出身于京戏世家的,我的父亲是这一行有名的角儿,我年幼时常常被母亲抱着去戏院,就看到父亲在台上扮作一女子,唱些咿咿呀呀的戏,最初我对此是不理解的。
    我不理解为何一个男人要扮作女人,也不明白为何母亲会因此而用那样崇敬的目光看他,我不懂为何人们要为他鼓掌,我不懂咿咿呀呀有何美感。
    我是父母最疼爱的小女儿,哥哥那时在美国读了大学,但每每逢年过节回家,最惦记的也是我,可以说,我是一个在无尽宠爱中成长的人,但也许是吃得苦太少了,我的内心便有些轻狂。
    我自认脑子还算好使,在歌舞艺术方面也有些天赋,从小到大做什么都轻松,每当别人还在为了一个动作久久苦练时,我已经完成了所有课业,收拾东西回家去了,我因此而自傲、看不起人。
    年少轻狂大抵说的就是我那时吧,我当时真的很欠揍来着,满身反骨,还和父亲吵了几架,他嫌我不用心学京戏,我说我已经很用心了,但说这句话时心里又发虚。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顺了,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便在我13岁那年给了我一记教训,我倒仓的时候突发咽部炎症,甚至因此住了院,差点失声,之后哪怕病好了,也不能再唱京戏。
    虽然我当时不懂京戏的魅力,可我心里也是想着继承父亲的事业的,毕竟哥哥从商,我家总要留个人接父亲的衣裹吧恰好我也懒得想如果不唱戏该做什么,便唱戏吧,而且我是个臭美的女孩,父亲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衣物,衣服上有母亲亲手绣的精细刺绣,还有一些祖辈传下来的头面,那些对一个小女孩来说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谁知我最终还是和京戏无缘,那一阵子我迷茫的很,常常发呆,看起来想必也很失魂落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京戏多么热爱呢,其实我只是难受于那些行头以后怕是不会披挂到我的身上,也迷茫于不知未来在哪里。
    就在这时,我父亲和我说,要不要试试去做些别的,我心想我能做什么呢想来想去,就跳舞吧。
    因着之前我唱京戏不用心,丢了后才深觉遗憾,这次我就认认真真去做一件事,哪怕将来再出什么事,起码别后悔。
    有时候真是用尽全力去做一件事时,才晓得一件事的深浅,我想要跳舞跳出个名堂来,才知道这件事做起来有多难,但越努力,我反而越畅快,所以第一次看到那么认真的和我学习的勇利时,我就觉得你也是个幸运的孩子,那么早就找到想要做的事情。
    这次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加上几分运气使然,我成了舞神,而在走上巅峰的路上,我也得到了很多,我的血液为舞蹈而奔流,我为了舞蹈吃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苦头,可我快活,我心甘情愿,之后的成功也是求仁得仁。
    与竞技运动不同,舞蹈其实是没有界限的,真算起来舞者没什么对手,因为每个舞者的舞都是不同的,我们的敌人只有自己,突破自我,释放灵魂之美,以身躯、神态的变化展现艺术之美,我爱舞蹈,现在我已可以发自内心的这么说了。
    所以和走到巅峰,茫然四顾找不到对手的你凯茜妈妈相比,我还算是幸运的,因为我并不曾有找不到对手的苦恼,但我的确有一阵子很寂寞。
    该怎么说呢,那其实也是我青春期的后遗症吧,年轻时太轻狂,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后来沉醉于舞蹈中,我又没时间交友谈爱,哪怕有些可称为友人的相识,到底没法交心,于是过了23岁,我便开始偶觉寂寞了。
    就在这时,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凯茜妈妈的节目,她那时候才17岁,赢了第一个奥运冠军没两年,才过了发育关,但个子还是不怎么高,可她在冰上的姿态却像是斗士。
    你大概也听她说过俄早年培养女单的养蛊模式,而凯瑟琳娜为了证明那个模式是错误的,在很小的时候就毅然而然前往异国他乡学习花滑,之后她也成功向世界证明养蛊只能培养一时的流星,而扎扎实实的修习才能带来长远的辉煌。
    我觉得这个女孩固执又勇敢得可爱,也因为她开始观看花滑节目,说来我似乎一直很容易被勇敢坚定地人吸引,你还有你凯茜妈妈都是这样棒的人。
    也是因为这个,我在她完成一场商演后,托朋友把我带进商演后的宴会中,本想着找个机会与她搭话做朋友,谁知你凯茜妈妈居然喝了好多酒后跑过来拉我跳舞,真是太可爱了对不对
    爱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力量,在遇到凯茜后我便对此深信不疑,哪怕和她一起进入死亡空间,我也不曾真正的恐惧过,也许求生者这个圈子注定充斥着混乱与黑暗,但因为她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遇到你们是我的幸事,我为此感激上天,我想哪怕是在死前,我也是无忧无惧的,现在我先去和阿纳托利先生、安德烈先生他们会合,大概会一起经历很有趣的冒险吧。
    或许我们终究要生离死别走一回,但是没关系的,小南瓜,我会一直在星光中等你们,请别为我悲伤太久,请继续勇敢的面对生命,待我们于星光中重逢,我想好好的抱着你们,听你们说在我离去后经历的故事,请一定要让这个故事是个好故事,好吗
    当然,最后我要再诚恳的请求你们,让我等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希望你们可以创造奇迹,哪怕是第十一场也不能阻拦你们活下去,等得越久,重逢时我便越高兴。
    以及,小南瓜,你送我的骨灰回香港时要好好安慰你凯茜妈妈,还有爷爷嫲嫲,这件事我只能托付给你了哦
    2002年6月1日
    写完这封信就要去带你过儿童节的玲妈妈,旋转木马好玩吗
    啪嗒,泪水落到了勇利的手背上。
    他将信纸按在胸前,在朱玲死后,第一次真正的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魔勇后来发完疯还能把自己拉回来,并不曾真的堕入深渊,大抵也是因为他曾得到过如此珍贵的情感吧,所有人对他的爱就像一只坚定地手拉着他,让他的心中永远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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