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脏。”

    不知过了多久,黄河远才挤出几个字。

    白云间无语片刻,“那你现在还。”

    黄河远“”

    黄河远心一横,作势要扯浴巾。

    白云间偏过了脸,还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再看见黄河远几把。

    黄河远刚扯开,突然听见有人“哇哦”一声,错眼一看,两三个室友端着脸盆,凝固在原地。三分震惊,七分看好戏。

    “哦哦哦哦哦哦哦大庭广众的,你们要干什么”

    “要比大小吗”

    “哟,打起来打起来”

    此情此景,白云间宛如被欺负的良家妇女,而他像不知羞的流氓恶霸暴露狂。

    “可恶,”黄河远拉上浴巾,“明天赔你条新的”

    话音刚落,黄河远砸上了门。

    砸门时很冷酷,砸完门,屁股一阵剧痛,弓着背靠在门板上半天缓不过来。

    “啪啪。”敲门声。

    “干什么”他以为是白云间。

    “黄河远,开一下门。”是室友的声音。

    黄河远给他们开了锁,忍着疼痛爬上床,钻进了被子。

    被子蒙住头,柔软的布料和隐晦的黑暗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鼻子一酸,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流。

    他想回家。想抱着抱枕躺在又软又大的床上,不用考虑如何填饱肚子,反正保姆会把吃的端进他房间。

    黄振华把他丢到这种地方,是不是不爱他了

    把他打发走,可能准备悄无声息给他找后妈。等他参加完毕业典礼,说不定马上就要参加黄振华的二婚婚礼了。

    黄河远越想眼泪越多。最后想起了他妈妈。

    妈妈在他七岁的时候就没了。按理来说,他应该记不清妈妈长什么样。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家里有整整一条走廊,挂满了妈妈的照片。妈妈还是小朋友时,坐在小板凳的照片;小学时文艺汇演的演出照;高中和黄振华逃课去拍的大头贴;踮脚亲黄振华的结婚照;后来是全家福,一家三口的旅游照。一共两百二十七张。最后一张,是黑白遗照。

    小时候,黄振华会牵着他走过长廊,告诉他每一张照片后的故事。讲到后来,已经没有新鲜故事可以讲了,父子俩沉默地走过长廊,黄振华侧脸紧绷,像一尊中了“永远”的诅咒,被凝固在时光长河里的雕像。

    他自认已经从失去母亲的创伤中挣脱出来了。但是黄振华没有。他依然没有从失去爱人的阴影中走出来,甚至无法平静地走过爱人的照片。

    其实,老爹真要给他找后妈,他也不会闹,只要黄振华永远最爱他就行了。

    黄河远前天翻墙出去,第二天一早火速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他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给黄振华发短信。

    “我摔倒了。”

    过了几分钟,黄振华才回复,“您是”

    黄河远“你亲儿子。”

    没过几秒,他老爸打了电话,黄河远没接。

    “别打电话我在寝室呢”

    黄振华“摔哪了告诉老师了吗”

    黄河远一看他老爹这draa的架势,倍感不妙,“你别给严辉和校长老头打电话我屁股痛死了,你把我接回去。低调地来”

    这次又隔了几分钟才收到黄振华的回信,“爸爸现在还在印度那边。我已经和孙叔叔说过了,他马上来。痛痛飞,爸爸给你吹一吹啊。”

    孙叔叔,也就是黄振华的生活秘书。

    “走开。恶心”黄河远撅了撅嘴,眼泪倒是不流了。

    “怎么摔倒了”黄振华问。

    黄河远这辈子都不想回忆在男澡堂摔倒的囧事,只问他,“你把我送到学校,是不是打算给我偷偷找后妈”

    “黄河远,你在胡说什么”听口气,黄振华好像是生气了,但又很快平复了心情,“我的妻子,爱人,永远只会是你妈妈。别瞎想。孙叔叔很快就到了。爸爸去开会,有问题马上和我说。”

    “哦。”

    关于妈妈的事,是父子俩的禁忌。每次他一提起,黄振华要么跳脚,要么转移话题。习惯了。

    哭了一场,心情缓和了许多。黄河远擦了擦眼泪,慢吞吞地爬下床。

    穿好衣服,正准备穿裤子,忽然看见桌上有一坨白色的纸。

    伸手一模,温热柔软,好像是饭团。

    “这谁送的”黄河远喉结动了动。

    “顾海宇刚刚进来放的。”一室友回答。

    顾海宇不是说,绝对不会去的吗

    居然不是白云间

    黄河远心里一松,忽然之间,有些失望。三秒后,脑子又发出嗡嗡的轰鸣。

    为什么要失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脑快住脑

    饭团什么的,最难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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