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还是没忍住,姜姝吞了嘴里的那果子,便将头凑近了姜漓,悄声地说道,“你可听说过,母亲的那桩心病当年母亲过去替我说亲,恰逢陛下带人去抄家,亲眼见到陛下杀了王家父子两,回来后就疯癫了,成日同父亲说,陛下是个暴君,见人就杀。”

    这事姜漓在姜家时,暗里听说过。

    姜漓不明白姜姝为何提起这。

    姜姝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哪有什么暴君,就是那王家惹了陛下,陛下连个理由都懒得找,直接要了人命。”

    见姜漓一脸惊愕,姜姝又道,“是那王家父子不长眼,两年前去了一趟什么久什么崖的,杀了陛下的人,陛下才亲自下了狠手。”

    姜漓只怔在那。

    半晌才问姜姝,“你怎么知道”

    姜姝对她挑了下眉,神秘地道,“父亲前两日见了韩国公,我偷听的。”

    姜漓心头漏了一拍,“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姜姝摇了摇头,思索了一阵,反问,“妹妹也听说过了”

    姜漓道,“没有。”

    姜姝没再说话,吃起了桌上的点心,姜漓却走了神。

    那晚周恒质问她,是不是早就对他生了怀疑,她确实是从见到韩焦的那一瞬,心头就有了猜忌。

    知道那人就是当今皇上后,她也曾恐慌不安。

    久财崖平安无事了那些年,那病患一走,当夜就遭了难,旁人或许能说是巧合,可那个人是当初的太子,便不会是巧合。

    清师傅曾说,做这一行不讨好,治不好会遭人劫杀,治好了,也会。

    那就一定是清师傅知道了太子的秘密。

    她偷偷去确认。

    周恒却很坦荡的暴露了自己,且早就认出了她。

    从秦家被灭,之后在长安城漂泊了两年,最后再到久财崖,八九年的时间里,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如今留在身边的,皆是半途中相识之人,从未有一人对她的过往,有所了解。

    日子久了,就似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了她一人。

    永远孤独。

    周恒是个意外。

    他知道了她的一些事。

    他是清师傅死后,唯一知道些她过往的人。

    她承认,她喜欢那份温存。

    一个人孤独久了,哪怕是一丝温暖,都会让她生出贪念。

    如同周恒所说,她犹豫了。

    在周恒带着她去长安城的那日后,她尤其的犹豫。

    之后南苑的事情出来,几乎验证了她的所有怀疑。

    可她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直到太上皇后将这件事情戳破。

    她无法去恨。

    也不知道该去恨谁。

    但她知道,如果没有周恒,清师傅不会死。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杀那么多条人命。

    周恒是不知情。

    但她心里难受。

    姜姝午后才走,留在宫里陪了姜漓大半日,走的时候还同姜漓交代,“都被驾到妖妃这个位置上了,一不做二不休,别埋没了这名声。”

    姜漓赶紧赶人。

    黄昏时,周恒又来了长春殿。

    姜漓依旧房门紧闭。

    这回周恒有备而来,先是让人在姜漓的房门外挂满了灯笼,将长春殿照得灯火通明,之后又搭了个戏台子,竟是请了那外头的说书先生,就在姜漓的房门外说起了书。

    “你们主子在床上躺了两日,定是无聊得很,朕找了人过来,热闹热闹。”

    周恒往那椅子上一座,说书先生便正儿八经地说起了书。

    说的不是哪朝的英雄人物。

    也不是什么知名的趣闻。

    而是一段江湖男女爱恨情仇的故事。

    别说旁人,高沾伺候了这些年,这场面,也是头一回见。

    朝前臣子回回见到陛下,都会犯怵,处处小心谨慎,谁能想得到,那么个严肃的人,今儿居然为了讨一个女人的欢心,如此兴师动众。

    那戏里唱了什么,估计也就周恒一个人在认真听。

    待那一段说完后。

    周恒手一扬,示意高沾过去,“让他给朕说段妖妃祸国。”

    高沾“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台上的说书先生吓的脸色苍白,一瞬也跪在了台子上,头点着地,无人敢吭声。

    半晌,身后那屋子的门,终是“吱呀”一声打开。

    周恒侧目,看着姜漓走到他身旁。

    “病好了”

    姜漓手指头捏得死紧,直盯着他,“臣妾有话同陛下说。”

    周恒没动,仰起头看了她,意有所指地问,“在哪说”

    姜漓咬牙,眸子直打颤,“屋里。”

    周恒起身,“好。”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沉寂后,一道,“啪”地关门声,众人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周恒跟着姜漓进去。

    关门后转身,便立在了那门后,问她,“爱妃要同朕说什么。”

    “你让外头的那些都撤了。”

    周恒道,“可以。”

    姜漓盯着他。

    周恒又才转身,拉开门唤了声高沾,“撤走。”

    外头一阵“呯嘭”的响动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立,一阵僵持。

    姜漓偏头不去看他,周恒先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姜漓往后退,周恒顿了一瞬,再往前。

    姜漓便没再动。

    “气血郁结,易老。”周恒偏头看她,“你曾给朕读的那段话,叫什么来着”周恒故作思索了一阵看着她道,“朕记起来了。”

    “我若生气谁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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