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将姜漓带到福宁殿,里头的宫女接了人,一路将她领到了太后的寝宫,刚上了门前的台阶,姜漓就听到了里头的说话声。
“进宫这么久,本宫都还没见过姜妹妹呢,倒是本宫的疏忽,早该寻过去”
姜漓垂目入内,只觉殿内的光芒,比浣衣局亮,也比含熏殿要亮堂。
屋内的说话声,也随着她脚步一跨,瞬间断了声,屋子里的人齐齐往门口瞧去,只见一身打扮极为朴素的宫女,半垂着头恭敬地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太后。”
姜漓跪下,头伏在地上。
“你就是姜姝”太后偏了偏头,一双眼睛半眯,半天没瞧见其模样,便指了姜夫人身边的位置给她,“起来,坐吧。”
姜漓谢完恩起身,众人才看到了那张脸。
太后不由呼吸一紧。
前几日太后听娴贵妃说,“正好梅雨停了,何不邀请姜家的那位夫人进来坐坐,眼瞧着表哥也快回来了,姜家同韩家的亲事,就该提上日程。”
太后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耐不住自己也想见见那位被皇上庇佑着的姑娘。
如今见到了人,太后心头一阵了然,倒也不曾记得,宫里何时还进来过这么个标志的人儿。
娴贵妃手里的帕子绞在手上,不知不觉勒得手指头发白,也生了同样的心思,她怎就不知,何时藏了这么张脸在宫里。
“姜夫人养的好啊。”太后夸了一句。
倒是同姜夫人不太像。
姜夫人在今日之前,连长安的大家门户都没去过,突地来了这宫里,整个人飘得厉害,到了福宁宫见到太后,哪里敢随便搭话,来了这大半天,也就娴贵妃时不时地同她扯上两句。
此时听太后夸了一句,姜夫人的眼睛往姜漓身上瞟去,笑得极为局促,“多亏了太后照拂。”
太后倒也没看她,目光在姜漓身上。
“御前当差,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得打足了精神,瞧着是体面实则辛苦着呢,咱们外头这些人,还不全仗着你们过日子,皇上伺候好了,也都能跟着轻松。”
姜漓忙地起身,正要跪下,被太后止住了,“坐着吧,今日难得你母亲来,同她去院子里走走,叙几句话,进了宫见一面可不容易。”
太后旁的没多说一句,倒真如刘贵所说,就为了让她同姜夫人叙旧。
娴贵妃屁股坐不住,正欲说话,太后回头看着她道,“哀家前儿得了些新茶,你陪哀家尝尝。”
娴贵妃只得坐了回去。
姜夫人和姜漓谢了恩,太后身边的吴嬷嬷,便领着两人去了太后的后花园。
那园子是个什么样,两人皆没有心思瞧。
只站在那屋檐的墙角处,再也没有再挪动脚步。
姜漓唤了声,“母亲。”
姜夫人先是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有些愧疚,可比起那愧疚来,眼里的那抹着急更甚。
“年前消息出来后,我倒是想将你接回来,可我一个妇人哪里找得到门路,又不能同你父亲说,这便一耽搁”姜夫人没再往下说,怎么说,这事也是她的不对,她就那么一位女儿,身子又多病,哪里经得起折腾,好在如今瞧见姜漓好好的,也图了些安慰,“见你过的好,我这罪恶感倒是少了些。”
姜漓笑了笑道,“我从未怪过母亲。”
姜夫人心头一酸,“我知你懂事,你虽是外室所生,到底也是姜家人,我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母亲,实属没有法子,你姐姐她身子弱,常年捧着个药罐子,进了宫一条命定是保不住。”姜夫人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了个钱袋,硬塞到她手里,“之前我便想托人打听你的消息,被你父亲发现,好生骂了一顿,这回难得进来,你拿着,宫里使银子的地方多。”
姜漓捏着那银袋子,没有推辞,“多谢母亲。”
她收了,姜夫人会好过些。
姜夫人交代完,突地往四周望了望,见那跟过来的宫女站在十步开外,背着这边,忙地一把将姜漓拉到跟前,急切地说道,“新帝登基那年,有过一次大选,宫里人来收画像,我将你姐姐的画像给交出去了”
待她事后想起这茬,这些日子便是坐立不安,正愁着寻不到机会进宫,太后倒是主动邀请了。
姜漓惊愕地看着她。
脸上渐渐没了颜色。
姜夫人心虚,“这事也怨我,一开始就不该生了那贪心,这不是当年还不知皇上残”那暴字她没说出来,及时打住,“这事我不敢同你父亲讲,你人在宫里,瞧瞧能不能寻个机会,将那东西给销毁了,这若是被发现”
姜夫人脊背发凉,不敢想那后果。
姜漓回到含蓄殿,已是正午。
刘贵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问了声,“姜姑娘这是怎么了”
姜漓将那不安,忙地压下去,道,“我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
刘贵见她额头生了些密汗,当是累出来的,笑了笑,“这宫里大着呢,姜姑娘习惯了就好。”刘贵说完,朝周恒寝宫的方向下巴一抬,“陛下刚回来,你赶紧去歇会儿,别耽搁了当差。”
姜漓点了头。
进屋后将门一关,一双腿都是软的。
宫里姜姝的那副画像。
她该如何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