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掉的嘟嘟声从话筒里飘出来, 落入梁栋耳朵,他看看还握着手机的铵哥,不解道“铵哥, 你父亲让你去哪啊”

    什么上什么苑梁栋猛跳起来“尚名苑”

    肯定就是那了。

    那里他虽然没去过, 但听他大姐提到过几次。她先前想追的齐子挚就住在那。

    沈家那位大人物跟齐子挚同小区

    不太可能。

    尚名苑十有八九是他哪个小情人的住处。那干嘛叫铵哥去

    该不会那小情人又是铵哥的同学吧

    这狗血剧情难不成是过不去了

    梁栋乱七八糟地想了会, 屁也没想通“内啥, 铵哥, 你父亲那边”

    “你, 别管。”沈而铵垂眸摩挲机壳。

    梁栋讷讷道“铵哥, 我是不是干错事了”

    沈而铵没说话。

    梁栋的面皮发热,躁的。那会儿铵哥摔下楼梯,满脸血地攥着手机翻通话记录找号码, 找到点开了,却不往外拨。

    那号码备注就一个字。

    沈。

    梁栋看那“沈”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家家主。

    父亲的身份自带强大光环。哪怕是个不称职的,也还是那个角色。

    孩子疼了,找爸爸。

    那是本能的情感。梁栋是那样理解的。

    于是梁栋被一腔热血淋了满头,他帮铵哥拨了。

    现在梁栋感觉自己没揣摩对铵哥的心思。铵哥受了伤,下意识要打给他父亲, 犹豫着不拨出去, 兴许是有别的原因。

    说起来,铵哥他父亲是怎么想的啊草,大晚上的让他过去, 也不说什么事,更不过问他的伤势。果真是豪门无慈父。

    幸好他家只是土豪, 不是什么名门大家族, 没有那么多诱人发狂六亲不认自相残杀的家产。

    梁栋一回神, 旁边的人没了,他爬起来追上去“诶,铵哥,你头还在流血呢”

    沈而铵走得很快。

    梁栋喘着气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尚名苑吧。”

    沈而铵摇头。

    梁栋心知铵哥已经决定好了,不会改变主意,他挫挫牙,操着老父亲的心“那你把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我赶时间。”沈而铵一字一顿,步子迈得更大,他跑了起来。

    体格线条已有挺括样的少年在星月下奔跑,逆着风,擦过树影,满面都是血腥味和凉意,心思不知早就飞哪去了。

    梁栋抹把脸,铵哥原先是不上晚自习的,走读,最近突然开始上晚自习,跟住校生一样上满,还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铵哥的成绩跟头脑哪需要这么拼啊,他那样子,似乎是不想让自个儿闲下来。

    梁栋被他爸磨耳朵,每天灌输沈家的局势,南城的局势,南沈西戚两家交情又是如何的好,再加上大姐跑去找准沈夫人齐霜麻烦,他想出家的念头都有了,就没太顾得上跟铵哥谈心。

    哪知道铵哥今晚晃神得厉害,下楼的时候踩空摔了下去。

    头摔破了,脸也摔青肿了。

    那是铵哥今年下半年第二次受伤,流年不利。

    铵哥的气运是不是要迎来一次大翻盘

    梁栋从一个路灯下晃到下一个路灯下,心想铵哥那脸得买保险。

    “草”

    “草草草”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老班说茭白小炒肉请了病假,返校日期不定,其他一概不知。铵哥又各种不对劲,症状极其复杂。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年底了,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闷躁感。

    梁栋掏出手机拨给小炒肉,提示已关机,不论他什么时候拨,都这几个字。

    请了病假都不耍手机的吗,也是邪乎。

    没准儿明天去学校,那炒肉就在位子上坐着呢,梁栋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他一脸吃肉夹馍吃到小半个苍蝇的样子,老子真是闲的蛋疼。

    哼,那家伙脏着呢,谁知道生了什么病。

    沈而铵打车去了尚名苑,给他开门的是他这些天挂心的室友。

    “你”

    “你怎么搞的”

    沈而铵的声音被拦截,迎面而来的是茭白嘴里的樱桃核。

    茭白吃惊的把核喷出来了。

    沈而铵弯下腰背,捡起那个还没吃干净,沾着点紫红色肉汁的小樱桃核捏在手中。又硬又软的触感嵌在了他的指间。

    茭白眼前的沈而铵半边脸擦伤了,粘着灰尘,肿成馒头块,头发里还有血,这惨状让他很懵“又有人找你麻烦”

    沈而铵微微摇头“没。”

    “摔的。”他说。

    茭白一怔“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一张神颜,真的是。

    沈而铵跟茭白面对面,低头就能看到他的黑色发顶,无害的下垂眼,没有血色的嘴唇。

    有脚步声从屋里出来,沈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厉声道“不进来,堵在门口聊什么”

    茭白不知道老东西搞什么把戏,他用口型对沈而铵说“待会你看我脸色行事。”

    沈而铵的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的药味。

    他瘦了一大圈。沈而铵想。

    “听到没”茭白发出很小的气声。

    沈而铵看着他严肃又黑亮的眼神,愣愣点头。

    客厅里的狼藉没收拾,灯具沙发书柜名画等等就这么摊在地上,这一片的灯光都见证了它们遭受过怎样的残暴对待,死的死,残的残。

    罪魁祸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面,凌冽的目光穿透烟雾,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个小孩身上。

    一个十九,一个十七,相差两岁,都处在青春时光,都还没踏上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太稚嫩。

    最初他是他们的连接点。

    后来他被剔了出去。

    他们饶过他留下的空位成了同班同学,前后桌,室友,还共患难。

    感人至深。

    沈寄注意到儿子在看他的小狗,他抖了抖指间的烟,抽上一口,英俊的眉眼间似有暴风聚集,又像是无风无浪。

    在那之后,他从冷薄的唇间缓缓溢出烟雾,视线也挪向他的小狗。

    老沈小沈一语不发,两人四只眼都集中在茭白身上。

    茭白冷不丁地嗅到了一种名叫尴尬的东西。

    太尴尬了。

    这一秒比前一秒尴尬,越来越尴尬,而且这种尴尬是他看某类狗血漫时才有的

    茭白捂脸翻白眼,这他妈的小马文学即将上演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神经病吧妈了个鸡蛋

    “你们聊你们的。”茭白本来他是要管沈而铵的,现在这气氛还管个毛

    溜了溜了。

    可茭白才走一步,背后就被刮过来一股冷风。

    “站住。”沈寄命令道。

    茭白当场就要发火,想想沈而铵在这,不能把这孩子吓到,他憋住了,呵呵道“我尿急。”

    沈寄指指自己跟前的空地“过来,在这尿。”

    茭白“”

    你狠。

    茭白光顾着震惊老东西的无耻程度,没捕捉到一旁沈而铵的情绪变化。

    沈而铵垂眸站着,没人看见他眼底的错愕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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