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缘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随后很听话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满屋子的悲恸似乎染不上他分毫,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但是片刻后,神黎却突然跟了上去, 在无人的走廊上轻轻拉住了他。
    他似是困惑地抬头来看她,神黎想说她去告知吧, 毕竟让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去告知另一个孩子,可能是一件残忍又痛苦的事。
    可是她还没说出来,那孩子却像是提前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一样, 轻轻摇了摇头。
    下一秒, 他用寡淡的表情问神黎:“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点了点头。
    缘一便笑了,浅浅的,像那初雪时分阳光微霁的温度:“那我们等下就走吧。”
    神黎一愣:“今晚就要离开吗”
    葬礼什么的不参加完再走吗
    神黎想问。
    但是缘一不再回答,他只是轻轻挣开了神黎的手,然后没有一丝迟疑地走向了那黑暗的走廊尽头。
    神黎站在原地, 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屋子传来的声音。
    家里的主母逝世了, 一时间有些兵荒马乱,这时也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神黎没地方去, 就自己跑去了缘一的房间里呆着。
    虽然几个月没回来, 但是这间三片榻榻米大的房间依旧没什么变化,
    月光从窗外边洒进来,神黎走到窗边坐下,看着院里的松树在夜风里直挺挺地立着,那叶子似乎新绿了许多, 在石子上拉长了摇曳的影子。
    神黎一直挺喜欢缘一这里的,因为这里很安静,而且可以透过这扇小格子窗看到院外的风景。
    她也知道从这里出去,沿着走廊直走走到尽头再右拐,就是继国夫人的房间了。
    但是她没有过去,就呆在这里,她看到角落里的矮桌上边放着岩胜折给缘一的纸鹤,还有一袋已经不能再吃的金平糖。
    神黎见上边还有本笔记,闲来无事拿了过来坐着翻开看,她以为里边会是缘一的字,还想过会不会是什么可爱的涂鸦,但那里边全然是空白一片,一如缘一这个人一样。
    她觉得有些无趣了,随手继续草草翻了几页。
    但是她还没翻完,小阁间的门被轻轻拉开了。
    这个时间会来这里的也就只有他本人,神黎一看,果不其然。
    缘一似乎也不惊讶神黎会在这里,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神黎翻开的纸册上,神黎便轻轻将它合上了放回桌上,他这才轻手轻脚地钻进来。
    神黎没有问他关于岩胜任何的事,他也不说,进来后就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神黎坐在窗边,叼着烟,她现在没烟草,就只能叼着或转着玩。
    两人沉默间,她看着缘一拿一块帆布将一些东西放了进去,都是一些小物件,有几件衣服,有夫人祈的平安符,有那本空白的纸册,有岩胜送的笛子,还有祭典上的妖怪面具。
    寥寥几样东西包起来,提着都觉得轻飘飘的,但这似乎就是继国缘一这个人至今为止的全部了。
    他本来还想将那袋金平糖一起包进去的,但是神黎阻止了,她笑着说:“我以后还会买给你的。”
    这样说后他才作罢,神黎本以为他会将那桌上的纸鹤也带走,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撕了一张纸,然后笨拙地开始折,折着折着,终于磕磕绊绊地折腾出一只小点的纸鹤出来了。
    他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岩胜送的那只纸鹤旁边,倚着它。
    做完这些事后缘一才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随后他望向神黎,将一大袋东西从橱柜子里抱出来给她。
    “这是什么”神黎问,但是缘一没说,神黎接过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尽是一袋金银珠宝。
    神黎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夫人赠给她今后照顾缘一的钱财了。
    这个念头一出,神黎好像这才真正意识到继国夫人已经离去了。
    她不禁抬眼去看缘一,他也正在看她。
    神黎在月光中轻轻笑了笑,抚上了他的脸颊。
    指尖传来缘一的温度,也是这一刻,神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从现在开始,就是她要一直珍惜保护的人了。
    神黎和缘一打算趁夜离开,临走前,神黎终是去看了岩胜一眼。
    神黎找到他时,那个孩子好像才刚从他母亲去世的和室回来,他着单薄干净的寝衣,散着发,看得出来是睡着睡着就被告知噩耗的。
    一旁有仆人在安慰他,他微微低垂着头,沉默地看着院里的松树,但表情倒是挺平静的,十足地冷静坚强,像个小大人似的。
    仆人见他不哭不闹,松了口气,多安慰了几句后就走了。
    他淡漠地看着仆人走远,站在原地呆了会,很快,他准备进自己的房间了。
    神黎赶在这时候出现在走廊尽头,如初次见面时那样,微笑着朝他打招呼:“哟,晚上好啊。”
    似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再见到她,那个孩子有些惊讶,他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
    神黎就站在那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朝他安静地笑,他平静地看着,但看着看着,慢慢的,有一丝脆弱与哀恸染上了那孩子青涩的眉眼。
    半响后,他终于朝她跑了过来,张开双手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神黎”
    他在冷清的夜里,夹杂着些许颤音叫着她的名字,叫了好几声后,就埋在她怀中闷声说:“我母亲走了”
    不多时,他俩并排坐在月光冷寂的廊下,神黎和他说缘一今晚就要走了,但他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对此没多大反应。
    过了一会,他低垂着头,低声说:“听仆人说,母亲她,好像很早之前病情就很严重了。”
    早春的夜里到底还是冷的,冬季的余寒侵袭着每个角落,眼前的孩子垂着赤足,被风一吹被瑟缩了一下,但他自己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神色晦暗地说着:“家里的人好像都知道这件事,好像就我到现在才知道”
    神黎点了点头:“嗯,我也知道。”
    闻言,他缓缓瞪大了眼:“你也知道”
    神黎平静地对上他震惊的目光。
    这件事让他腾地一下子爬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很快,愤怒爬上了他寂寂的脸:“你知道那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吗”
    明明是生气的神色,可是他的脸色却十分苍白,他像一只被点燃了尾巴的小兽,开始有些抓狂地朝神黎大喊大叫,这与方才面对仆人时冷静的模样相比实在相差太远。
    神黎知他是难过的,可能这会才暴发了出来,他就像一个将悲伤压抑了许多需要发泄的孩子一样,只不过发泄的对象是她而已。
    果不其然,他说着说着,委屈与难过渐渐占据了他眼中的火苖,他的眼里盈满了淡淡的水光:“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明明我,我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而神黎平静地将这样的他轻轻拥住了:“我爱你。”
    她在他耳边温柔地说。
    他的所有挣扎与声音就此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格住了,神黎轻轻拍着他的背,说:“这是你母亲让我转告你的。”
    神黎轻嗅着他发间的清香,而他彻底安静了,他像一只终于哭累了,筋疲力尽的倔强小兽般在她怀里软下身来。
    须臾间,他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她的脖颈,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突然轻声说:“神黎,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过多不久,是缘一可以留下来当继承人当武士,而我我得去寺庙当一个一无所有的僧人你,你会选择和我一起走吗”
    神黎为他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困惑,直说:“都说了是如果了,你回答我就好”
    神黎看不见他这时候的表情,但能察觉出他的急躁。
    神黎觉得这是个不可能成立的假设,因为过多一会,她就要和缘一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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