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西下,只隐约留有几缕余韵。

    郁殊拿着竹箸,安静吃着面前的馄饨,耳畔,是苏棠收拾物件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嗅着阵阵清香,却再无方才的厌恶,只一口一口吃着,偶尔抬眸看一眼忙碌的身影,于余晖中,透着几分静谧。

    若是一直这般

    郁殊手一紧,硬生生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容色紧绷。

    “苏姑娘”一旁,一微显沧桑的男声响起。

    苏棠转身,身后立着一个穿着燈灰色袍衫的男子,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蓄着胡须,看来极为面善。

    “我是安平当铺的。”男子提醒。

    苏棠眼睛亮了亮“掌柜的”

    掌柜的也拱了拱手算作回应“正是。”

    “不知掌柜的有何事”

    “前段时日,姑娘曾当了一样东西,”掌柜的顿了顿,“今日恰巧途经此处,便同姑娘说上一声,您那白玉簪子,今日被买走了。”

    苏棠指尖僵了下,怔愣片刻却已弯了弯眸子笑着颔首“我知了,劳烦掌柜的了。”

    “举手之劳。”掌柜的摆了摆手,沿着前路而去。

    市集上人越发的少、也越发寂寥了。

    苏棠转身,依旧安静收拾着锅碗,可不知为何,手背上的灼痛方才还没如何,此刻却疼的厉害,疼的她心里都皱巴巴的。

    那三年,似乎真的成了一场梦,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郁殊皱着眉看着她紧攥的手,手背上的灼伤被绷的苍白,她却恍然未觉。

    他移开目光,不经意道“什么玉簪”

    苏棠蓦地回神,手松了力道看他一眼,提了提唇角道“只是一个寻常簪子。”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低低的“落轿”,而后一顶石榴红的软轿出现在街角对面。

    泛着烟青的天色下,那软轿显得格外夺目。

    未等丫鬟上前,轿帘便被里面的人掀开,一个穿着堇色锦袄黛蓝襦裙的少女钻了出来。

    少女生的明眸皓齿,肌肤莹润柔腻,朱唇点点,仍带着些许稚嫩的小脸裹在米色绒领中,倒是娇美的紧。

    发髻上一根玉簪,素雅大方。

    苏棠一怔。

    “听掌柜的说,这根玉簪是你的”柳婉婉看着苏棠,指了指头上的玉簪。

    苏棠将目光收了回来“早就不是我的了。”

    “奇怪,”柳婉婉嘀咕着,歪了歪头,娇俏的眉眼拧了拧,“我听那掌柜的说,这玉簪举世无双这才买下,你怎会舍得将它当了”

    苏棠听着少女这番话,方才的郁结竟消散了,她曾经也是这般,什么都得到的太过轻易,便不解为何会有人不懂珍惜。

    她笑了笑“因为,我会饿。”

    一个簪子和往后数年的生存,不用想她也知道该如何抉择。

    柳婉婉却仍旧不解,却也没再追问。

    一旁,看也没看她一眼的少年倒吸引了她的目光。

    郁殊看着眼前空落落的碗,诧异自己竟吃完了,下瞬却敏锐察觉到身后少女的目光,眉心紧锁,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厌恶。

    年少时,市井中,有人便时常用这样的目光望他。

    “该回去了。”他缓慢起身,踉跄着后退半步,看着苏棠,懒理旁人。

    苏棠将桌凳收拾好,离开前目光飞快朝少女的发髻扫了一眼,极快便已恢复如常。

    郁殊眯了眯眸,终于转头正视那少女,目光定在那枚玉簪上。

    甚是熟悉,他曾拿着削铁如泥的红玉匕首,一下一下雕出来的,只是未等送出去,便被管家错拿,送到了后院。

    那时的苏棠于他,是闲暇时的消遣,是空寂时慰藉的影子,他对她一直甚是宽容大方,独送错玉簪那次,似是他第一次对她发怒,却又在看见她的眉眼时顿住不同于依依的我见犹怜,她的眼中有固执与浓郁的悲哀。

    怒火如何都发不出来,最终也没将玉簪收回。

    如今,她当了这枚玉簪还说只是寻常的簪子

    郁殊收回目光,心底隐有不悦,一瘸一拐跟在苏棠身后,目光却不觉落在她的满头青丝上。

    她的发极为柔顺,如上好的绸缎,比起方才那人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她似乎更合适那枚簪子。

    柳婉婉睁大双眸痴痴看着少年的背影,满眼尽是惊艳与痴迷。

    那少年怎的生的这样好看修眉长眸,如画一般,眼中如有波光流转,衬出几分娇艳欲滴,哪怕是不耐也动人。

    可下瞬,她眸中的痴迷暗了暗,只可惜腿脚不利落。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

    苏棠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陆子洵第一次带着人马前来查苏家时的情形。

    她站在长廊下,远远望着他,没有上前。

    他也望着她。

    待搜到证据,他再次凝望她一眼,未曾犹豫,转身便离开了,青衣依旧儒雅,却凉薄如冰。

    那是她此次重逢前,最后一次见到他。

    而后,苏棠便醒了过来。

    昨夜还好好的手背,今日竟有些红肿滚烫,头也有些昏沉。

    起榻后才发现,已经巳时了,早已过了食客们吃早食的时辰。

    苏棠懊恼。

    阿郁已经醒了,正坐在床榻上,拿着不知哪变出来的纸笔书着什么,手因着尚不能用力,微微颤抖着。

    “为何不叫我”苏棠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低低道。

    郁殊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墨滴坠落,溅出一个黑点。

    她的语气夹杂着刚醒时的细细鼻音,像是抱怨,又像撒娇。

    郁殊猛地回神,目光飞快从她红肿的手背一扫而过,继而垂首继续顺着那个硕大的墨点书着,反问“为何要叫你”

    苏棠瞪着他,少年的脾气难以捉摸。

    没再同他多言,她走到院中,好生洗漱后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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