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阮木蘅微微一哂,面色如常地审视着她,“既然常在也是擅弹古琴的,这对您来说应该不难。”

    接着将法子摊开来说,“之后您只消静等到行清节节令,到那时皇上为感念绾嫔,通常都会在祭祀回来的当夜,特去曾经绾嫔的宫殿玥华宫舒妃处歇息,而玥华宫就在春熙宫前头,虽然两宫相隔较远,但夜里寂静,古琴音色飘逸清越,定可以传到前头宫道将皇上引到春熙宫来,如此,这第一步就成了,至于进了春熙宫里头,怎么伺候怎么承欢就看常在的了。”

    她轻轻巧巧、三言两语说完,一旁的裴雪袂却越听越惊惧,颤颤地半张着嘴,半天才结巴着说,“可,可是,古琴既然是绾嫔所好之物,我们公然以此来博取关注那,那不是明目张胆揭皇上的伤疤,挑战太后吗皇上和太后一向对此讳莫如深,不仅乐班不设古琴,连平日里谁敢提绾嫔一句,要么杖责,要么罚入辛者库”

    说着脸色更加发白,“若我们做这样的事,不是反惹皇上厌恶吗不要说厌恶了,说不定小命都会不保”

    “不会的。”阮木蘅静静听她说完,仍旧无多余表情,只颇坚定地道,“我敢提出这个方法就已经考虑过可能有什么后果,常在所担忧的这些并不会发生。”

    在考虑以绾嫔为切入口时,她便思忖过这种后果,但以她那么多年对景鸾辞的了解,景鸾辞对绾嫔的感情,还是觉得他应当会被触动

    至少不会因此责罚别人。

    顿了顿更加笃定地解释道,“但凡为人子女者,哪有不感念父母的,皇上看着忌讳,一直不提,不代表他不想,他只是顾虑太后的颜面,和太后在朝廷里的拥蹵罢了,否则他为何每年行清节前后都要去玥华宫悼念呢反倒是若有人给他一个可以寄托的念想,那这个人说不定就能获得他的特殊眷顾,甚至得到他的庇佑呢。”

    “那,那太后呢”

    阮木蘅自小跟着皇帝,话从她口中说出,便有了几分可信,但裴雪袂仍旧觉得不妥,很不踏实地接着问,“太后总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吧她怎么样都会顾虑此事会影响他们母子和气吧”

    阮木蘅微微一顿,仍淡定地道,“太后已是身居高位的人,不论发生什么,谁都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后宫的太平和如何分权,只要有人能出来铩一铩皇贵妃的威风,她不会在意的。”

    她说着眼神虚晃,其实她也在赌,不是赌太后的器量,是赌景鸾辞到时会保裴雪袂,而太后会顾忌和皇帝撕破脸,但这些她不能告诉裴雪袂,否则她以后便畏首畏尾了。

    裴雪袂几乎被说服了,但需要豁出去到如此境地,她还是不太敢,迟疑道,“虽然阮姑姑说的有道理,可事情终究无法全部预判,万一,万一还是因此降罪下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那便,”阮木蘅忽然浅浅地一笑,眼神却有种狠绝的光,“由我将所有罪责担下来,到时常在尽管将我供出来就是,以皇上对我的厌恨和看法,一定会将所有罪算在我头上。”

    一番话落地,狭小的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裴雪袂不敢置信地望着一脸义无反顾的人,良久才反应过来忙道,“阮姑姑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也不要有这样的念头了,您这般对我,即便不成,即便到时遭受雷霆之灾我也定不背叛您”

    嘴中如此恳切,心底却自己也控制不住地生出幽幽的喜意,真是百利而无害的买卖啊,赢了就从此得道翻身,输了也有人兜底。

    更何况,即便没人兜底,她怕什么放手一搏

    正因为不怕,正因为做好只要能爬上去,只要和那个人比肩,就能付出一切的准备,当初才会借机替阮木蘅去宣和宫述职,故意在景鸾辞面前提及她,说“我与阮姑姑情同姐妹,互相是宫内最亲厚的人”那种话,反激他将她纳入后宫啊。

    那一步都走了,再大的风险怎么可以止步不前

    阮木蘅听她剖白,也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她本就不求能在宫里当真有什么以命相惜的人,看着她怔怔想着,眼神变得坚定,便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决定以此法博一博了吗”

    裴雪袂当下郑重点头,想了想又为难住,“决定是决定了,可我这宫里头没有古琴呀,而宫里头忌讳,内务省也是不可能帮忙采购的,这得怎么办”

    “这我也想好了。”阮木蘅思忖着道,“皇贵妃恰好三月十二日要请外头的戏班来宫里,以皇贵妃的个性,到时肯定会宴请所有后妃,而戏班子里一定是有古琴的,你去看戏的时候找机会跟人要一把,这琴便有了。实在不行,想方设法找去宫外采买的太监购置一把,但那可能就赶不及行清节时候,便只能在之后再找机会了。”

    裴雪袂当下心中开阔起来,一时间所有妄念都被拨动,滋滋地往外冒,脸上直放光。

    阮木蘅望了她几眼,将里头周折再与她进行一番计议,一切暂时捋清楚时,抬眼见她越说眉梢眼角越浮起期待。

    顿了顿,深望进她闪出光的眼中沉沉地道,“常在应当知道,即便此事我们谋划到这个地步,结果也不一定有定数,不一定成功吧”

    裴雪袂见她一直说的胸有成竹,此刻忽然泼冷水,微微一怔。

    “皇上虽然不是淫糜之人,但三年来前前后后塞进来的宫妃也不少,除了盛宠不衰的皇贵妃,还有舒、德二妃,四位贵人,五个昭容,三常在,六答应,及无数仍旧觊觎着想要爬上去的宫女官女子,要从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并非易事,即便太后不阻拦,后宫中无数的眼睛都有可能突然盯上你,搅烂我们周划好的一切。”

    阮木蘅带着警示的目光接着道,“所以还望常在在羽翼未丰前不要忘形,蛰伏好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目的,这才能不徒生事端,在机会来临时一击即中。”

    裴雪袂脸上一红,低下头来,“阮姑姑提醒得是。”

    如此,话已说尽,留的时间长了容易惹人嫌疑,阮木蘅便告辞离了春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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