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木蘅满腹心事的回了女官院,怔怔地坐到小院里,仰头看光秃秃的缠绕在花棚上的紫藤枝也悄无声息地发了翠绿的新芽,抬手小心地呵护着碰触了一下。

    不由心中酸涩地叹息,从宁云涧开始入官,在外一步步被封为云麾将军,在内统领了班殿直骑军,承担起皇城宫防以来,在他不外出打仗时她偶尔便能跟他撞见一次。

    远远看见两人都变了,他愈加挺拔稳重,而她愈加阴郁,宫规和几年的沟壑让他们相见不相认,虽是如此,她却也知道宁云涧暗地里为她周全过几次,也一直关切着她的生活。

    他这么做,她虽然不知道是年少的看顾之意,还是真正的男女之情,的确一度让她幻想过,若有一天她能不能借着他,走出这宫门重获自由

    可她只敢稍微冒出点念头,因为阮木蘅清清楚楚地明白,景鸾辞不会以任何方式让她出宫,不论是再过三年满二十五岁的离宫,或者被赐给他人,他会为了解生母绾嫔被杀之恨,生生世世地将她困死在皇宫,直到老死,直到他恨意消融。

    这样的境况,若她胆敢提及求赐给宁云涧的事,一定迎来雷霆震怒,祸及他人,彻底害了宁云涧的前程。

    阮木蘅手上力道一重将嫩芽掐出汁儿来,她不能那么自私,但即使不借着他人之力,她照样有办法逃出宫去。

    阮木蘅敛起心神,将一旁擦洗花瓶的紫绡叫过来,“你去挑几件像样的礼物,”想了想,“就把那两只白玉镶金手镯带上,其他的拿着太招眼,再准备准备我们去春熙宫。”

    紫绡知道是要去感谢裴常在送了草药,忙擦擦手说哎,转身后又折回来,迟疑说,“那手镯是皇上赏赐的,再送给他人,会不会不合适”

    阮木蘅笑了笑,“没关系,皇上一天要赏赐给人多少东西,随便打发过来的,他不会记得的。”

    紫绡仍觉得不妥,但也依命找出檀黑木匣装着的两只镯子,用布裹了,随着阮木蘅出门往春熙宫去。

    春熙宫在十二宫中位置最偏,离宣和宫最远,但恰恰是这样的偏远使得树木长的分外的好,才入院子便闻到弥漫的花香。

    放眼一看原来是院中的两棵早梅早早地就开花了,点点殷红缀满了黑色的树枝,飘散着沁人的香气。

    那花树下拿大剪刀修枝的宫女,突见她们来,忙将剪刀扔进竹篮,笑盈盈地迎上来,“阮姑姑安好,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奴婢去接您呀”

    阮木蘅见到她笑也弯下眼睛,“前几日谢谢你跑一趟给我送药了。”

    “能跑一趟腿那是奴婢的福气。”惠香嘴巴很甜,一边引着她们往配殿走,一边说,“我们常在正无聊在临字帖呢,早就盼望着您能来看看她”

    进到东面的屋子,果然见一个身形娇弱、长相浅淡小巧的佳人在桌旁拎着袖子写字,一字字浑圆周正,颇有气势,因她们走路轻巧,她又写得入神,反而吓了她一跳,墨汁儿便洒在写好的字上面。

    阮木蘅福了福礼,歉然地笑说,“不好意思搅扰常在雅兴了。”

    裴雪袂抬头,清浅的脸上颇为出彩的一双杏眼倏然放光,高兴地走过来,“做这些虚礼干什么,没关系,我只是无聊得很,写写自己也就撕了。”

    阮木蘅知道裴雪袂字写的好,也因为这个原因,当初才被她选了进宫正司做记录的女史,便好奇想看看她写什么,探头一看竟然不是字帖,而是一首小词

    红烛背,绣帘垂,梦君君不知。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阮木蘅一怔,这词一看幽怨又相思,显然临的人也满腔情思。

    一旁的裴雪袂心事被窥破,脸色突然通红,娇嗔地把她推到一边,拉着她到塌上坐,问她,“阮姑姑怎么有空过来”

    其实现在阮木蘅是仆她是主,是没资格和主子同塌而坐的,但她有事要说就没有推辞,笑了笑对于之前送药的事再次感谢,让紫绡把木匣呈给惠香。

    裴雪袂和她收礼也没有太讲究礼数,惠香便当面打开了看,一见是一对白玉镶金手镯,玉质是最好的羊脂玉,成色上佳,通体莹润,她作为小门小户出生的人,见都没太见过,更不用说用过,现在手里稍好一点的首饰还是三个月前侍寝那晚皇帝赏赐的东西。

    便受宠若惊地推辞,“阮姑姑你谢我可以,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拿,还请你收起来。”

    阮木蘅不甚在意地说,“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是小时从家里带来的,我在宫正司又不能戴着,不戴着落灰的首饰就是石头,你便收下吧。”

    裴雪袂顿时眼见喜色,也不做过多的推辞了,让惠香拿出去收起来。

    惠香一走,阮木蘅便对紫绡说,“你今日不是洗了花瓶,准备剪花枝来插吗就去常在的院子里让惠香剪几枝早梅给你吧。”

    紫绡也领命离去,阮木蘅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便单刀直入地说,“我看常在刚刚临的是那首长相思,是不是在想念着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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