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真的有半点敬畏之心,方才进来时,怎敢顶他那一句话的
傅昀拍了拍她的手,没好气道
“够了,叫你进宫,可不是让你来给我唱戏的。”
周韫朝他斜睨了一眼,终于不再和他闹。
只是在傅昀牵着她转身时,周韫不着痕迹地抿紧唇。
适才那句话,有几分是闹,几分是试探,恐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她说得皆句句实话。
傅昀如今是皇上了,可还能如以往那般待她
周韫抬眸看了眼傅昀的背影,咬唇眨了眨眼睛,在傅昀转身和她说话时,她脸上又是一片若无其事。
“太妃和后妃的住处安排皆由你接手,”傅昀点了点案桌上的图纸,说罢,他眯起眸子,提醒周韫“此事繁琐,你莫要偷懒。”
周韫拧起眉心,瘪唇
“明知繁琐,爷干嘛还要妾身接手你让中省殿拟出单子,再由妾身批阅,不就可了”
对此话,傅昀只轻飘飘的一句
“那后妃位份定夺呢”
周韫一怔,愣了半晌,才眯起眸子,狐疑地看向他
“位份定夺,爷当真放心让妾身来”
暖阳从窗格细缝中射进来,映在周韫稍仰起的脸上,傅昀眸子稍闪,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袖中指尖稍稍蜷缩。
放心
还真不放心。
由着周韫的性子来,她不喜欢的,恐怕都是低位。
只是,如今他后院中处了周韫,最高位份的不过一个刘良娣,平日又和周韫交好,无需他担忧。
而其余人皆不过侍妾罢了。
进宫后,她安排得位份再低,也无甚所谓。
所以,傅昀说
“我何时骗过你”
骗没骗过,周韫不知晓,不过对于如何安排府中那些人,她倒是颇有兴趣。
狐疑归狐疑,傅昀既然敢说,她自是要接手。
须臾,周韫似想起什么,拧眉问傅昀
“妾身方才听小德子说,先皇后不愿搬出坤和宫,这是为何”
傅昀稍顿,才若无其事地说
“慈宁宫只有一个。”
周韫迷茫了下,差些没反应过来。
后来才想起,不止皇后,这后宫要被封为太后的,还有位孟昭仪呢。
不过,本朝历代只有一个太后,像这般,圣上亲母和嫡母皆存的结果,倒是甚少。
周韫小声说“那爷就效仿前朝皇帝,将西宫再重修一处宫殿出来,作为太后住处,不就解决了吗”
若这般好解决,傅昀怎会让先皇后赖在坤和宫不走
傅昀抬手捏了捏眉心,脸上疲倦似更深了些。
周韫这时才隐隐恍惚意识到傅昀那句话的深意,迟疑地问
“两位太后皆想入住慈宁宫”
傅昀沉默不语。
周韫拧起眉,有些不解
“爷在纠结什么”
“论尊贵,孟昭仪如何也抵不过皇后,皇后想住进慈宁宫,自然是要孟昭仪让道。”
这话,若孟昭仪和傅昀有一丝母子亲情在,周韫都不敢说出来。
可谁叫傅昀本就对孟昭仪无感呢。
傅昀长吁了口气“不若韫儿先去秋凉宫看看情况再说”
周韫有些摸不清头脑,嘀咕
“难不成孟昭仪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
听言,傅昀只轻轻笑了声。
不咸不淡的,没什么笑意。
周韫堪堪噤声,眸子中皆是错愕,半晌憋了一句
“不愧是她。”
傅昀为此事头疼一夜了。
他再不喜孟昭仪,孟昭仪皆是他生母,她闹着要住进慈宁宫,传出去不过让人耻笑罢了。
偏生,他还没有什么理由让皇后让步。
让堂堂皇后给一小小后妃让步,本就是笑话。
周韫拧起眉心,闷闷道
“可新皇登基,先皇后住在乾坤宫算什么事”
若说之前,傅昀还未听出什么不对劲,这句话,却叫傅昀拧起眉心。
他忽地问了句
“韫儿想要乾坤宫”
一句话,让周韫心虚地眨了眨眸子,顶着傅昀的视线,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
傅昀垂眸,紧紧盯着她。
周韫原先想要搪塞的话皆堵在喉间,许久,周韫垂眸说
“爷可知晓,妾身自进府后,就从未见过一抹红色。”
傅昀一怔,他忽地想起,她当初进府时那身与她格格不入的粉色嫁衣。
周韫忽地掀开裙摆,露出白皙细腻的脚踝,她仰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傅昀,眸色皆有些泛红
“妾身进府后,唯独见过的一抹红色,还是爷送的玛瑙链子。”
“可就连这珠子,妾身都得躲着偷偷地戴”
傅昀垂眸,对上她的视线,许久,弯腰握住她的手,周韫挣脱了下,没挣脱开,裙摆无力散落在地,遮住了她脚踝。
只听傅昀低声和她说
“我只是问一句而已,你作甚又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