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周韫和傅昀围着石桌而坐。
傅昀捏了捏她的手,残余着些冰凉,他拧眉,终将话问了出来
“父皇忽然召你,是作甚”
周韫堪堪回神,听得这话,她话涩在喉间,却不知该如何对傅昀说。
早在姑姑丧间选择隐瞒,她就没了多余的选择。
周韫稍敛下眼睑,她低低地说
“没什么。”
这话,她说得,傅昀听得,却是听过就过,丁点儿都不信。
若是没什么,她怎这般作态
可她言尽于此,摆明了是不想说。
虽早就猜到会这般,可傅昀心中依旧堵了一阵子,半晌,他才说
“罢,既不想说,不说就是。”
周韫眼睫轻颤了下,只听傅昀稍顿,遂又低沉地说
“你只记得,不管怎么样,本王总是在你旁边的。”
周韫绞了绞帕子。
觉得傅昀今日过于狡猾,明知她不会坦白,竟打起感情牌。
周韫心神恍惚着,险些软了心肠,可手指蹭过小腹,待碰到那高高拢起的幅度,她眸子中又瞬间恢复了清醒。
周韫没有避而不答,而是抬起头,撞上傅昀的视线,她说
“爷可要记着今日说的话。”
她稍仰起头,白净的脸蛋肤如凝脂,顾盼之间又透着些许说不清的意味,惯是张扬得意。
傅昀只觑了她一眼。
有些没好气。
可见她如此娇扬不似方才失神的模样,心中堵的那口气,却不知不觉消散了去。
又不是第一日知晓,她不信他。
可又如何呢。
她总归进了他的府邸,是他的人,些许小心思,当不得什么。
傅昀这番偏心眼的想法,旁人不得而知。
不然,恐是他那些后院女子皆要闹翻了去,她们也都进了他府邸,成了他的人,怎得就不见他对她们有对周韫这般半分的纵容
傅昀没叫她在凉亭待上许久,如今周韫吹不得风,只稍坐了会儿,见她平静下来,傅昀就带她回了秋凉宫。
如今雎椒殿闭宫,即使周韫不愿去秋凉宫,也没办法。
遂一见周韫,孟昭仪就冷哼一声,大有一种“怎得回来了”的意思。
周韫憋了口气,一阵胸闷。
得亏爷和孟昭仪关系不好,若不然,单只每次见孟昭仪,她恐都要被气得呕血出来。
周韫想嗤回去,偏生一顶“长辈”的帽子压着,她扯着嘴角,别开眼,做到眼不见为净。
周韫有孕,不得用茶水,偏生孟昭仪不待见她,让宫人上的也皆是茶水。
眼见周韫不自在,孟昭仪稍挑了下眉梢,不待她沾沾自喜,周韫觑了眼茶水,就惊诧道
“娘娘这里怎么用的还是去年的陈茶”
没怀孕前,她也惯喝茶,这番涩苦的茶味一至鼻尖,她就知晓,这不是今年新供上来的茶叶。
她仿若惊诧,脸上却勾着似笑非笑。
孟昭仪被她气得手都一哆嗦,又觉得失了面子,放不下脸,硬着脖子说
“爱喝不喝”
周韫指尖捏帕稍掩了掩唇,嗤,和她装模作样。
庄宜穗见她们回来,本是松口气,眼见周韫和孟昭仪又似要对上,忙开口
“母妃,妹妹如今有孕,性子古怪了些,您别和她计较。”
孟昭仪被捧了一句,又因知晓了周韫是被圣旨召进宫的,虽依旧不喜她,却不敢待她太过放肆,她抚了下发髻
“本宫还不至于和小辈计较。”
周韫虽不喜庄宜穗话中的那句“古怪”,但她巴不得不用和孟昭仪说话,也就没作反驳。
这般平和,虽只是假象,但至少维持到了晚宴开始时。
后宫妃嫔渐渐到了秋凉宫,因傅昀在一旁,说话间难免捧着些孟昭仪,孟昭仪听得满脸喜气得意。
周韫余光觑见,不由得嘀咕了一声
“我今日倒见识了,何叫厚颜无耻。”
她这般的,算什么
至少她占了旁人好处,心中还记得旁人恩情。
可不像有些人,明显占尽好处,尽吸旁人血,还要对人嫌弃万分。
傅昀隐约听见些什么,却听得不太清,朝周韫投去一抹疑惑的视线。
就见周韫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看向他,傅昀额角不由得狠狠一抽,若他没看错,周韫那眼神是怜悯
他没好气地想,何时需要她用这种眼神看向他了
周韫忽地凑近了他,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口吻说
“苦了爷了。”
傅昀难得愣了片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孟昭仪洋洋得意地在和旁妃嫔说着话。
倏然,傅昀所有话皆堵在喉间。
不是因为孟昭仪,毕竟他早就习惯了如此。
而是因为那刹那周韫的眸色,透着些讽、怜,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莫名其妙的
不悦。
她在为他打抱不平。
傅昀倏地端起酒杯,他仓促着一饮而尽。
周韫稍顿,狐疑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