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转身扶着眼蒙白纱的白衣人跨过门槛,身后隐约还有个身着繁复紫袍的青年。

    两个成人,一个会武功的少年,这间屋子大门朝西,跳下去应当是

    周隐手扶地砖,伺机想跑。

    圆脸暗卫笑容全失,拎小鸡一样拎着周隐避到一旁,单膝跪地“陛下。”

    “挺热闹啊。”鸿曜勾起唇角。

    周隐如坠冰窟,摸向腰间原本挂着小木剑的位置。

    “是你。”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藏着的高兴。周隐愕然望向出声的谢怀安,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圣子,”周隐咬牙道,“是要拿我去邀功吗周家小门小户”

    “周隐,咽下你要说的话,否则拔了你的舌头。”鸿曜引着谢怀安坐到主位。

    暗卫赶紧捂住少年的嘴,就算这样还是漏出一句模糊的“狗皇帝”。

    “陛下何苦吓唬人,你我的风评已经够差了。”落在后面沉思的裴修仪跨进门,对上少年憎恶的目光,叹了口气,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你有些眼熟啊。”裴修仪思索。

    “阳津周家,法理学派周承公大学士的后人,家传平法经。福光大祭后周家只剩了一脉旁支,就是这小子的祖宗。”鸿曜道。

    “进了昭歌城就是朕的人。周隐,你今天来的正好,先当个书童,而后朕会帮你完成令尊迁来昭歌的心愿。”

    “陛下手眼通天。”周隐干涩地说道。

    “周家辗转流亡了几代人,家君毕生夙愿是平法经再现人间。陛下要是想看,就刨开我肚子吧。”

    暗卫关了门,周隐无处可逃。他打理好学子服,挺直了身板准备迎来未知的狂风暴雨。

    “干活。”圆脸青年向少年手中塞了砚台与笔墨,再度憨厚地笑了起来。

    周隐诧异四望,发现传说中沉溺声色犬马的昏君,与背叛祖训弃文从商、整日与达官贵人打交道的玄机阁阁主同时将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

    圣子。

    不这蒙眼人虽然方士打扮,却不一定是圣子。昭歌只有天圣教一个教,皇帝要听诵经没必要到这荒郊野岭来,还跟玄机阁阁主在一起。玄机阁就算再堕落

    不对,周家搬来昭歌就是听闻总坛还存有文脉。玄机阁真的堕落了吗

    周隐的思路乱了,抱着砚台开始磨墨。

    谢怀安道“裴阁主,请吧。”

    “如果不是陛下疯了,就是我疯了。”裴修仪声音飘忽,好像他才是要给人算命的那个。

    “我们在做什么。就这么简单吗,仙师你不需要一个吉时吉地,或者焚香沐浴吗”

    “裴阁主问,我答,仅此而已。”谢怀安微笑。

    果然堕落了,皇帝和玄机阁阁主都要找不知道属于哪个妖教的方士算卦了。周隐铺好了纸,神色悲哀。

    而他现在干的活,就是记一些空泛无用的卜筮话术,前言不搭后语的解梦之言。记完了和这张金纸一样,被丢进炉子里烧了一命呜呼。

    事已至此,还是要抓住时机

    裴修仪很直接地发问了“我全部问明日,即顺天十四年七月十五的天意。玄机阁弟子四散各处,最快当晚可传回回音。仙师请听,昭歌、长清子时,寿安、阳葛寅时,许泽、叶城辰时,新黎、南都巳时”

    周隐“”

    这算什么问题

    他笔下不停,跟着裴修仪的语速用俊逸的小字记下所有内容。

    刚停手,听见谢怀安温柔地说道“周隐是吧。你可曾记下裴阁主的话”

    周隐僵硬地回答道“记下了。”

    “过来,重新把每一个地名和时辰念与我听,一个个来,你说完,我会告诉你明日的晴雨。”

    “是”

    周隐也觉得自己疯了,荒谬地疯了。

    他在说什么我在哪

    我在光秃的荒山上,还是在天宫的御座前,等待仙神批示明日该为人间降下何等风雨

    周隐愣愣走近谢怀安,重头念起“昭歌,子时。”

    念完,他陷入慌乱,不敢置信能得到回答,又期盼有回答。

    恍惚间他听到谢怀安平静地开口“多云转晴。”

    “长清,子时。”

    “多云转小雨。”

    “寿安,寅时”

    “晴天无雾。”

    “阳葛,寅时。”

    “雷阵雨转阴。”

    “”

    周隐念得越来越快,几乎在他刚问出口后,谢怀安马上就能给出回答。

    没有掐指燃香、上供祭祀,仅仅是端坐椅上、闭目静思

    周隐记到一半冷汗殷殷,眼看着还有四五座城市未问,裴修仪握住笔杆制止了他。

    “就到这吧,仙师累了一天,我叫弟子备些好饭,好好休整一番。周隐,随后你跟我走。”

    裴修仪抽走了纸,只用指尖捏着没有碰到手掌。

    他的掌心也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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