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礼说完这句话后,似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欠妥,又立马补了句。
“抱歉。”
傅成看着眼前明显是在懊恼的言礼,突然就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
跟你尚有血缘关系的人用血淋的现实尖酸刻薄地讥讽你,而与你在今日之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而懊恼。
“算了,先带你去宿舍吧。”
言礼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本来应该是领队带你去的,但今天训练赛,他们应该都走不开”言礼拉上了自己办公室的窗帘,跟傅成解释道,慵懒的腔调里染了笑意,“刚好我现在有空。”
言礼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冲着傅成眨了眨眼睛,用口型示意傅成“稍等”。
随即他便低垂下眉眼,把手机从衣服口袋中拿了出来,但看了一眼之后便按了音量键,把它重新放回了口袋中。
“走吧。”
言礼动作随意地把落在肩头的头发捎到了背后,对傅成说道。
傅成也跟着言礼站了起来,只是手上还拿着那个一次性纸杯。
杯中的水已经见底了。
但傅成还是把它牢牢地握在双手间,动作格外地虔诚。
“把杯子放下吧。”
言礼看着傅成对这一次性纸杯奉若珍宝的样子,没忍住弯了眉眼,轻拍了拍傅成的肩膀,笑道。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罐。”
但你不会再给我亲手泡一杯了啊。
傅成内心孩子气地想着,念念不舍地把空杯子放在了办公桌上。
“你的行李拿过来了吗”在走下楼梯的路途中,言礼问道,“如果放在酒店里的话,刚好我今天是开车来的”
“不用不用。”傅成连忙回答道,“我行李就放在下面。”
他走在言礼的身后,言礼下楼梯时飘起的发丝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今天傅成感受到的“受宠若惊”多得都快让他麻木了。
他在言礼的背后正大光明地用目光描摹着言礼的身形,使劲地眨了眨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言礼的背影还在眼前。
傅成也说不上现在自己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他的一个经年累月的梦境,突然变成了现实。
但在欣喜和激动的皮囊下,更多的却是梦境实现的不真实感和对不确定的未来的不安感。
直到言礼突然转过头来,对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目光的他露出个笑容来。
风吹起言礼的长发,有几缕调皮的发丝甚至蹭到了他的手腕处,扑进了他的怀中。
言礼的笑颜就如晨钟暮鼓般,一下子便震碎了他心中的梦魇。
他听到在自己心上扎根许久的恐惧和忿怨摔落在地的声音。
也听到了心上那些因猜忌和孤立而结成的晶体开始碎裂的声音。
在这一刻,他才像是真正地从那件事的阴影下迈出了一步,终于有了些许重回现实的真实感。
“我们的宿舍是二人寝,但因为在你来之前,宿舍刚好排满了。”
言礼拿着钥匙打开了宿舍区一房间的门,对傅成说着。
“所以这个宿舍现在是属于你的单人间。”
“好的。”
傅成回应着,把自己的行李箱搬了进去。
“喏,你房间的钥匙。”言礼从门锁上拔出钥匙,举到傅成的面前,“小朋友可要把自己的钥匙收好了,掉了的话可没有室友来给你开门。”
“嗯,谢谢。”
傅成从言礼手中接过钥匙,道了声谢。
“不用客气。”言礼笑着回应道,“你收拾一下吧,等下齐文浩会过来接你去跟以后的伙伴打个招呼的。”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欢迎你成为otk俱乐部的一员。”
言礼灰色的眼眸中映着笑意,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那我就不打扰你收拾了,待会见。”
言礼这般说着,转身往房间外走去。
“还有”
言礼走到门口,似是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脚步。
“关于监护人,如果你今后有想法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社会性机构。”
言礼说完这话,也没等傅成反应,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便走出了房门。
傅成怔愣在原地。
多年来盘踞在他耳边的“丧门星”、“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这些尖酸恶毒的话语,此刻被言礼的这句话和之前的“抱歉”所覆盖。
他伸出手去,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他的手心中。
暖洋洋的。
言礼从傅成的宿舍中走出来之后,从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拨了之前的未接号码。
“嘟嘟”
电话铃声在他耳边响起。
言礼打了个哈欠,边打电话边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电话铃声响了几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手机静音了,前面没注意。”
“嗯不用了,我已经带他到宿舍了。”
“可以,你看着办吧。”
挂掉这个电话的时候,言礼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呼”
言礼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撑着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监护人吗”
言礼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脸侧,另一只手去拿傅成喝过的那个一次性纸杯。
泡胀的果茶在杯壁上碰撞,发出粘稠且闷钝的声音来。
言礼玩似的摇了会杯子,觉得没劲,又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不过他现在都还没成年,那两年前”
言礼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小崽子还真能诓人。”
伴随着言礼恨恨的咬牙切齿声,一次性纸杯被扔到了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