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帝一进门,宫婢哗啦啦全跪下了。

    他倒没有把谢珉忽视得彻底,朝两个行礼的儿子点了点头,径自坐在主位上,舒贵妃在他下首,琳妃低眉顺眼地坐在了第三位,朝谢珉招招手,叫他过去。

    “老四,你跟小六碰见的,说说怎么回事”隆庆帝阴沉着脸问。

    谢珉出列,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语态镇定,泰然自若。

    隆庆帝听了,神色愈发难看,隐约带有后怕,声音低沉,神色震怒,道“你弟弟险些出事,你就是这么护着他的琳妃,六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如此不仔细,让朕如何信你执掌宫务”

    隆庆帝偏心偏得理直气壮,怒火无处发泄,撒向谢珉母子。琳妃与谢珉只好起身,跪下认罪,口称不敢。

    玄清忙道“父皇,四哥一直看顾着我,没有走开半步。这次也是四哥看出了问题,才免于叫孩儿受伤。”

    舒贵妃也笑着给隆庆帝端了一杯茶,柔声安抚他,才将帝王的怒火勉强压下。

    “查查到底朕倒要知道,是谁这样胆大包天,竟敢对付朕的皇儿”

    伴随着隆庆帝的震怒,帝王绝对的命令下达,整个皇宫如精密的机器一般开始高速运转。

    谢珉刚刚从地上起来,喝了两口热茶,没多久,隆庆帝的贴身太监,内务总管刘奇便前来汇报

    “陛下,风筝已经让太医细细地查过了,上头的线是特供的冰蚕纱丝,缝制的布帛是江南的古香缎,冰蚕纱上涂了天花之人的脓液,又熏了香。御花园中也查过,疏影台东南角的假山似是被刻意松动。那小内侍原先是掖庭服侍的人,咬了舌头也不会说话,问不出什么。”

    琳妃纤细的眉毛竖了起来,带着天花脓液的风筝线若是割伤了手,自己的孩子恐怕也逃不了感染的下场,到时候把风筝一处理,谁能知道天花是怎么得的背后之人好狠的心,这是要把谢珉与玄清一网打尽

    隆庆帝脸色阴沉难看,他已经想到了是谁所为宫里有资格使用冰蚕纱与古香缎的宫妃少之又少,仅舒贵妃、琳妃、玉厄夫人而已

    他咬牙道“没了舌头也没了眼珠么若是问不出,总有手指头,会指认人吧用刑朕不信挖不出东西”

    内务总管领命退下了,隆庆帝缓了缓神,和颜悦色地将玄清搂进怀里,问道“小六今日颇为勇敢,不怕血么”

    “四哥捂住了我的眼睛,孩儿没看到。”玄清低声道,哪怕是没看到,他也听着那声音感到有些瘆得慌,“四哥临危不惧,孩儿甚是敬佩。”

    隆庆帝闻言,微微一怔,他素来不在意其他儿子,但也听过一耳朵有关老四学习踏实沉稳,低调谦逊的事。原先他不如何在意,今天看来,倒也友爱兄弟。

    “老四倒有大将之风。”隆庆帝分了一个眼神给谢珉,夸了他一句,“近来新进了一套文房四宝,你拿去用吧。”

    “多谢父皇。”谢珉弯腰施礼。

    时候不晚了,掖庭开始查案,隆庆帝有心与舒贵妃母子亲热,安慰玄清,琳妃告了罪,带着谢珉回了宫。

    夜色深深,寂静的空气里飘动着淡白的云雾,宫内烧着炭火地龙,暖洋洋的。

    琳妃给谢珉熬了一盅素汤,又叫太医把了脉,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并无他事,才松了口气,伸手抚摸已经抽条长大的儿子,心里溢满酸涩担忧。

    “淩儿,你今日感觉好么”琳妃道。

    她本意是了解谢珉是否因为隆庆帝过于明显的偏爱而痛苦愤懑,但语气仍是温柔的。

    谢珉点点头,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委屈难过,反而问道“我没事,但,母妃,玉厄夫人会受惩罚么”

    “你怎么问起玉厄夫人”琳妃眼皮子一跳。她端详着自己的儿子。

    “能用冰蚕纱,还叫内侍咬了舌头也不能说的人,除了玉厄夫人,孩儿想不出其他人。”

    “你长大了,母妃真不知高兴还是难过不错,这次多半是玉厄夫人所为。她想除去你六弟,却万不该将手伸向你淩儿,这件事你不必去管,交给母妃就好。”

    谢珉嗯了一声,喝下素汤,肚子里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谢珉没再搭理此事,但宫里的事情总像带着腿的风,在人们的口舌耳朵内跑来跑去。

    没多久,他便知道,玉厄夫人被查出是幕后真凶,证据确凿。隆庆帝勃然大怒,将其降为更衣,禁足不出。

    据说玉厄夫人当时与隆庆帝对峙,她步步紧逼,辱骂帝王被狐狸精迷了眼,不知好坏,枉为人父;隆庆帝骂不过她,气得一口淤血喷出,整个人晕厥过去。

    玉厄夫人跪着大笑大哭,被押走入了封闭的宫殿,而隆庆帝也被抬进屋里,叫了太医。

    隆庆帝早年被太后推上王位时亏了根基,又常年咳疾,身子不好,三四十岁的人了,竟然显出油尽灯枯的迹象。

    这次被玉厄夫人一气,他差点没缓过来,生了一场大病,只能慢慢修养着,补充元气。

    太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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