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上发呆。

    花园里,院墙下的花坛里,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贫瘠,阿姨种了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只知道角落里那一株叫胭脂扣。忘了是蔷薇还是月季,阿姨说它长得很快,开花时像瀑布一样爬满整个院墙,现下只有零星的几根枝条,试图扒拉在墙缝里。

    颜姝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用好早餐的凯撒在她身旁弓肩耸背拉个懒腰,而后来蹭她的膝盖、哼哼唧唧撒娇求摸头,这效果就像一米九的彪型壮汉来你面前嘤嘤嘤。

    这么大只狗头,拱得她有些心浮气躁,敷衍地拍了拍就收回手。凯撒不满意,又凑来来拱她的手。

    颜姝强忍着脾气在它头上抓了抓,她知道这不怪凯撒,自己每天精力都十分亢奋,晚上睡不着早上醒得早,可她的身体其实十分需要睡眠,睡不好有化作暴躁喷火龙的危险。头晚和人消耗完精力直接睡了就还好,近来因为学校的事儿素了许久,也越来越难以入睡。

    她想起沈遇书那张少年冷淡的脸,撩狠了却也会反咬,活像头清贵高傲的白狼,与荒诞无度的她格格不入。

    早醒的暴躁不受控制地节节攀升。

    忽然,从隔壁传来悠扬的琴音,她歪过头,围墙挡住了她的视线,窥探不了分毫。

    是致爱丽丝,随着琴音优雅地往四散跑开,天际早云层层散开,晨光乍现。她好像看见了雪山、海水和那晨光下撒着薄雾的森林,原本张牙舞爪的暴躁在这一刻竟乖顺了起来。

    颜姝来了兴致,回屋把客厅起居室那架钢琴上的绒布掀开,纤细的十指放上去,熟悉而治愈的音符从指尖跳跃而出。隔壁的琴音似乎顿了顿,而后又很快追上,意外地完美配合。

    坐在隔壁琴房里的沈遇书,远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无聊地配合邻居弹琴。这套房子是他爸在他上大学时送给他的,每次放假不想回家面对妈妈,就躲来这里清净。

    隔壁的房子据说一直没卖出去,什么时候住了人,他也没注意。

    一曲毕,阿姨上门做早餐。颜姝心情愉悦地盖上绒布,阿姨似乎讶异了一瞬,而后进入厨房。

    阿姨做好早餐便离开,离开之前她问颜姝“大小姐,中午还是佛跳墙”

    颜姝坐在餐桌上,切三明治,眼皮都没抬“嗯。”

    无论过节还是过年,佛跳墙都是颜姝必不可少的菜,用来祭拜妈妈,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菜。

    其实阿姨早已把食材准备好,但每次都要问一下,不过是怕她反复无常的性子,找到理由发脾气。

    阿姨是颜家那边过来的,照顾了她好多年,说是照顾自己,更不如说是当颜城在她这儿的眼睛,监视她。只是她独身惯了,不喜欢和人同住一屋檐下,所以阿姨只在固定的时间上门做饭洗衣。

    中午阿姨提前了两个小时来家里做佛跳墙,做完颜姝便摆到起居室的一张木桌上,她凝视着桌上的照片,女人的样貌年轻美丽,与她一般无二。

    说起来,颜城对外说的可是,她和她妈妈长得太像,他见到了实在是忍不住伤心,才甚少见她。

    颜城这个人啊,在外持身正气,儒雅随和,妈妈走后近十年,做过无数公益。就算原配死后第二年便再婚,外界也闭眼说他情深义重,这么多年都在为死去的妻子祈福。

    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有意无意地打量她的神色,似见她神色无虞,才放心离去。

    颜姝被琴音压制了一上午的暴躁,终于在颜城打来电话时卷土重来,并攀升到了顶点。

    颜城没有温度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他说“阿姝,我去看过你妈妈了。”

    颜姝瞳孔骤缩,提高声音“谁许你打扰她的”

    她坐在窗台下的小桌旁,窗台上放了一个种了兰草的盆栽。她猛地起身,发泄似的挥手打向盆栽,“哐啷”几声摔到后院里,土瓷片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颜城声音总算有点波动,似故意叹了口气道“今年是她走的第十年,阿姝,你说她要是知道你和我一样”

    他顿了顿,颜姝却崩溃“我和你不一样”

    她陡然将手机扔了出去,目光扫到后院里的瓷片,玻璃球一样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蓦然跑出去,神经质地将地上的碎片捧起来。

    不可以这样,她和颜城不一样,她可以控制自己

    怎么捡也捡不干净的碎片大喇喇地躺在地上,嘲笑她,讽刺她,好似再说“看啊,我们就是你不能控制自己的证据”。耳朵里似乎能听见它们夹着尖叫的笑声,像深渊里的怪物,它们在对她说“来啊,你本该是怪物,来这里”。

    凯撒着急地围着她转悠,去叼她的衣袖,没被理睬后,朝她吠叫两声。

    实在是吵,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摔东西,现在又有狗叫。

    沈遇书在书房里看书,本想塞上耳机不去管,可那声尖叫十分耳熟,他控制不住走去阳台。

    这栋洋房都是跃层结构,二楼阳台可以将隔壁花园看得一清二楚。沈遇书一身家居服,戴着眼镜,很清晰地看清了花园里的场景,眼眸轻微一动。

    是她。

    颜姝蹲在花园里一动不动,瓷片被收拾了一部分,剩下的凌乱没有章法地散落在地上,身姿雄壮的德牧不停围着她转,时不时去嗅她拱她。

    灰色的地砖上似乎有一摊红色。

    有那么一瞬,沈遇书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后来不及思考便立刻下楼。

    门铃声急促地响起,凯撒拖着大尾巴飞快跑去门口,朝门外狂吠,背上的毛竖起来像刺猬。蹲在地上的颜姝,空洞的眼神里突然有了点儿活气。她似回过神儿一样,倏然扔了手里的碎瓷片,却仍旧蹲在地上没有动。

    她漠然地想,谁会来找她啊是错觉吧。

    看,停下来了。

    门铃停了一会儿,拍门声又开始叫嚣,三次一个节奏,不厌其烦地一下又一下,不重,却急切。

    颜姝皱眉,不耐烦地站起身,蹲太久导致血液不循环,身体晃了一下才站稳。不慌不忙地到院子里的洗手池边冲了手,她才走过去开门,步伐懒散怠慢,又像是在逃避。

    门打开,对上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她下意识将左手握成拳,背过去放到身侧。

    她嘴角轻轻提起,视线在门外沈遇书脸上轻浮地转悠一圈,略显敷衍地笑“你来做什么”

    大好的休息日,他身上的棉麻衬衫也一如既往地系到了风纪扣下面一颗,目光所及之处什么瞧不见,颇为正经,女娲大人鬼斧神工的眉目间仍能窥见属于少年特有的青春气。

    对方目光将她从头扫到尾,最后落在她苍白的脸色,说“刚刚听到摔东西的声音,来看看。”

    颜姝“哦”了声,蓦然冷脸“我没事,你走吧。”

    对一个只见过四面的女人如此关心,已然是沈遇书做过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会儿被冷脸驱赶,他自然也做不到热脸贴冷屁股。

    沈遇书定定看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条黑色连衣裙和浅色针织外套,并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许是刚刚离太远看错了。他转身离开,却似乎听到液体滴落到地板的声音,轻轻的“啪嗒”一声,几不可闻。

    余光扫过去,他倏然看见颜姝的左手正从指缝间渗血,流到中指第二个关节后,成滴落下。

    颜姝右手扶在门沿上,就要关门,他堂而皇之地闯进来,执起她的左手,静静地看着她“你受伤了。”

    她暖褐色的瞳孔突兀地露出一丝慌张,声音却冰冷至极“不需要你关心。”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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