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陛下得知问罪,自有宗座去向陛下交代。”

    裴旭正准备拔腿,转身,逃跑时,书生伸手拦住他“不用去。”

    他望着神殿中人,眼神很漠然“我建议你们不要踏进大门一步。”

    “你们不会想要承受这个后果。”

    神侍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起来,七嘴八舌。

    他们对着书院指指点点“拆这种破房子,需要一刻钟的辰光吗”

    “便是神殿的茅房,也要比这房子更气派点。”

    “嘘,对人家放尊重些,不要说神殿的茅房,神殿养的狗用的茅房才恰当。”

    宁留锋听着他们轰然大笑,并没有动怒。

    他心里很赞同神侍的话。

    三十年前他府上倘若养狗,那狗的茅房一定会比书院气派很多。

    他问名叫宗法的书生“他们若是进去会怎样”

    宗法答他“会被草绊倒,被叶子重伤。”

    神侍们仿佛听见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若不是顾忌着神官在旁边,只怕笑得前俯后仰。

    “杂草能绊得倒人,这真是自打我出娘胎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别急,不还有个叶子伤人在旁边等着吗”

    于是他们再无顾忌,按着腰间佩剑大摇大摆走进去。

    最前面的神侍铮地拔剑除了鞘,想要将这块“不择书院”的牌匾一分为二,天地间忽然多了些不一样的气息。

    他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啃了一嘴泥。

    书院虽破旧,大门的位置怎么说也是挑选过的,正值两颗樟树合抱处,绿树成荫,苍翠挺拔。

    有一阵微微的风吹过,樟树上掉了几片绿叶下来。

    绿叶掉落时轻飘飘的,绝不比一根羽毛更重。

    它准确切进第一个人周身大穴,衣衫破碎,护体灵力不堪一击,鲜血淌满碧绿的叶脉纹路,比刀锋更利。

    就连神官,都被眼前不讲道理的情况震住了。

    绊住神侍的是一丛杂草,重伤神侍的是几片树叶。

    是这广袤天地间最无穷无尽,最卑微不值一文的东西。

    杂草怎么可能绊得倒修行者树叶又怎么可能重伤修行者

    宁留锋挑眉看书生“还有几个人没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书生一拨手中阵盘“来都来了。”

    他手中阵盘有日月两极,密密麻麻缀着浩瀚星辰,一圈圈的数字和银色指针恰如波纹,刻在墨蓝得近乎夜幕的阵盘上。

    他以很细微的弧度拨了其中一枚指针。

    更多杂草蛮不讲理地绊倒神侍,更多树叶蛮不讲理地穿过他们身体。

    宁留锋问“书院之外也是你的阵法”

    “不是我的阵法,不过有时候没有差别。”书生收起阵盘,“阵法里,还是阵法外,没有差别。”

    宁留锋由衷赞叹“尽管我穷得揭不开锅,我依然觉得这一万两银子花得很值。”

    书生平静回答他“能请到我布置阵法,以任何代价都很值得。”

    绝对的平静,隐藏着绝对的骄傲。

    神官藏在白底金边广袖下的手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不敢相信他踢到了铁板。

    这三个装神弄鬼,看起来比乡野跳大神的好不了多少的人,竟真的是少数中的少数,修行者中的高人。

    恐惧让他忘了这狗屁书院的院长还被自己四个神侍架着脖子。

    但很快不是了。

    他看见一把折扇展开,上面没有图画,也没有题字盖章,白底干净得空无一物,就如宁留锋的白衣。

    随着这把折扇展开,牢牢架住宁留锋脖子的四个神侍倒地不起,假得跟事先排演好的拙劣剧本一样。

    白衣的年轻人悠然立于原地,像是顺手展了个扇子。

    南霞嗤笑“你明明能轻松解决这四个神侍,干嘛非要把我和宗法一起喊来陪你看热闹”

    她十分不耐“若是再耗下去,我锅里的牛肉就要老了,汤里的萝卜也要糊了。”

    神官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牛肉老了,萝卜糊了,竟也能成为她对昊天神殿嗤之以鼻的理由。

    宁留锋叹气“我原来是想让你和宗法过来看看,我为了我们的书院在昊天神殿手下受了多少苦。”

    妇人冷笑“然后”

    宁留锋真诚道“然后告诉你,我忘了和你说我真的不吃萝卜,今天中午能不能不喝你炖的萝卜排骨汤。”

    “你和宗法一定会被我打动,答应我的要求,牢牢记下我的忌口。”

    昊天神殿看他和看鬼一样,裴旭也呆在原地,唯有谢瑾一如最初,依旧出尘得毫无烟火气。

    宁留锋就这样迎着众人,摇扇而笑“要不然他们把剑架我脖子的那一刹那,就该死了。”

    虎落平阳也只有被犬欺,没有被蚂蚁骑到头上来的道理。

    饶是不是第一次见识,南霞依旧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了“当着你新徒弟的面,丢这么大的脸,秦铮,你能不能有点为人师表的负担”

    有人咳嗽一声,地上便多了一摊鲜红。

    吐血的是神官。

    被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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