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只怕皇太极,多尔衮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从心里敬着,多铎是他的旗主,他言听计从,但是唯有对这位大汗,却是从心里害怕。

    说也奇怪,皇太极平日里对待八旗并不苛刻,甚至还很宽容,他不是一个暴虐的人,对待将士赏罚分明,但他就是怕他。

    皇太极示意他不必多礼,起来回话,马喇希见小太监搬来一个凳子,只敢坐半个屁股,“大汗,您召见我有何事”

    皇太极淡淡扫了他一眼,“马喇希,我之前说过,满汉一体毋致异同,你可是有意见”

    马喇希大惊失色,“大汗,我对此绝无任何意见,大汗的话,我时刻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甚好,这大金的天下,原就是你打下来,和我们爱新觉罗没什么关系”

    皇太极语气愈加平静,听在马喇希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山崩地裂,大汗怀疑他的忠心

    再次跪倒在地,马喇希竖起手掌,“满天神佛在上,马喇希对大汗一片忠诚,绝无反意。”

    皇太极眉眼未抬,“那你的嫡福晋为何说这天下是你打下来的”

    马喇希瞪大两个牛眼睛,此话从何说起,皇太极轻咳一声,额登立刻将大福晋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只是按照大汗的意思,为了保护十四福晋,隐去两人的争执,只说了瓜尔佳氏对范夫人极尽羞辱,还对大汗不敬。

    马喇希的眼珠都快掉在地上,额上冷汗刷得流了下来,这个该死的蠢妇,范文程是大汗的心腹,居然敢当面羞辱他的夫人,等于打了大汗一巴掌,大汗岂会善罢甘休。

    若是瓜尔佳氏在他眼前,他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蠢妇,大汗是何等人也,文武双全心有城府,虽说八旗大多人对他重用汉人不满,但是除了背后嘀咕,谁敢当面说,就连他的旗主多铎,平日里对大汗十分不满,也不过弄些恶作剧气气他。

    大汗平日里就一直教训满人要对汉人宽容,甚至效仿汉人制度成立六部,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瓜尔佳氏撞了上去。

    马喇希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声哀求,“大汗饶命,我那个蠢婆娘口无遮拦,触犯大汗,原本应该打死算了,可我与她多年夫妻,实在不忍心,求大汗念在我为大汗出生入死的份上,宽恕她吧。”

    马喇希虽说百般嫌弃瓜尔佳这个黄脸婆,但是一来两人有了五个孩子,二来瓜尔佳氏也是满族大家族,不能得罪,只能拼命求饶。

    皇太极冷眼旁观,听到马喇希说到出生入死,抿了抿唇,“老汗王当年的大贝勒也是出生入死,这样吧,我也不强人所难,出征察哈尔还是换做莽古尔泰打先锋。”

    马喇希瞬间吓住,老汗王的大贝勒褚英确实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可也是被老汗王说杀就杀,这还是人家亲儿子,自己一个小贝子算个屁。

    再说,征讨察哈尔,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居然要让给莽古尔泰“大汗,我错了,还请大汗饶恕,大汗要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

    皇太极凤眸深似海,幽黑深邃,一眼望不见底,“马喇希,我将护军统领阿达海之女伊尔根觉罗氏赐婚于你,为你的嫡福晋,至于瓜尔佳氏,你们夫妻伉俪情深,我也不愿看你们分离,就赏她做你的吧。”

    伊尔根觉罗氏也是满族大家之一,阿达海更是军功在身,这实在是一门好亲事,还是大汗赐婚,马喇希瞬间将瓜尔佳氏忘到后脑勺,“多谢大汗,马喇希愿为大汗冲锋陷阵,至死方休。”

    额登在旁边听着,心中啧啧不已,大汗简直是太厉害了,不动声色间翻云覆雨,阿达海是大汗的心腹,这相当于在马喇希家中安了个钉子,不愁马喇希不乖乖听话,马喇希是镶白旗重要人物,等于给多尔衮和多铎埋下一颗坏种子,早晚结出恶之花。

    最可怕的是,伊尔根觉罗氏是个粗莽尖酸刻薄的女人,对待那位从嫡福晋到身份低贱的瓜尔佳氏,怎么能容得下眼,况且是大汗赐婚,就算瓜尔佳氏一族再不满,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为瓜尔佳氏出头做主。

    额登望着神色如常安静如海的大汗,心中暗想,瓜尔佳氏这辈子完了,除非早死早解脱,大汗这次真的是怒了,大汗平日里宽容大量,很多时候一笑置之,就连上次生辰,多铎送了一匹跛脚的马给他,也不过稍加训诫几句,并未放在心上。

    马喇希千恩万谢走后,皇太极看向额登,“你去告知他,赐婚旨意两天后给到,让他见机行事,不要牵连到范文程。”

    额登立刻明白,大汗严令,此事不许牵涉到十四福晋,看来大汗对于十四福晋保护的严严密密,“奴才明白。”

    “我有些乏了,让大贝勒代我主持宴会。”皇太极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是,大汗。”

    叶晚晚怏怏不乐的回到大福晋宫里,哲哲见她闷声不吭,忙过来拉住她,带她往内屋走去。

    “小玉儿,别理那个混不吝的,瓜尔佳氏糊涂了,又是个粗言粗语的,不和她见识,去内屋歇息一会,姑母给你拿好吃的。”

    “谢谢姑母,姑母最好了。”

    跟在大福晋身后,转眸望向一旁,瓜尔佳氏正与大玉儿聊着天,眉飞色舞神情嚣张,向来是觉得十四福晋都拿她无法,得意忘形,见叶晚晚望向她,越发猖狂,满眼不屑,扬起下巴,做出一个呸的口型。

    叶晚晚对这种挑衅向来不介意,快穿文里摸滚打爬多年,这么嚣张跋扈的路人甲,基本上都是被她狠狠收拾的命,不过早早晚晚的事情。

    她介意的是,皇太极居然对她被瓜尔佳氏羞辱的事情,无动于衷,不帮她出气也就算了,居然在她随口说句算了的情况下,也就算了,这就很没意思。

    看来她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在皇太极心里啥也不是,还真以为皇太极送个口脂,对她纵容,就对以前的小玉儿改观了对她有些许好感事实证明,还早呢,郎心似铁,当真是前路漫漫,勾搭还需努力。

    叶晚晚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她决定的事情,百转千折都要去实现,这点小挫折算什么,穿衣服要上,脱衣服也要上,啊呸,不是,没困难要上,有困难更要上,总之是上定了。

    话说皇太极也真是意志坚定,看来真的是没遇上海兰珠,按照野史记载,皇太极对海兰珠那叫个一见钟情,最强大脑秒变恋爱脑,关雎宫宸妃什么的,都往海兰珠身上推,哪像自己,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人家还是婉拒千里之外。

    哼

    一直到多尔衮来带她回府,叶晚晚还是意兴阑珊,双手托腮,靠在马车的窗户上,望着窗外发呆。

    多尔衮见她傻傻的模样,像一只百无聊赖的小猫,又好笑又心疼又有些不解,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玉儿,你怎么了,神思恍惚的,出什么事了”

    又是一个来问什么事情的,告诉你有个毛线用,只会骂小玉儿无理取闹,义正言辞的让小玉儿大局为重,总之就是各种道德绑架,可怜的小玉儿经受双重精神折磨。

    算了,这位爷还不如皇太极,虽说皇太极没帮她出气,可也不会骂她,愿意听她倾诉,还问她要不要帮忙出气,是她自己做样子做过了头,也不能怨人家,而眼前这位爷,想必又是一堆口吐芬芳。

    大大的杏眼眯了眯,掩唇打了个哈欠,慵懒犹如酣梦正香的海棠花,嘟了嘟小嘴,“没什么,就是我累了,困了。”

    多尔衮见他的福晋懒散的模样又媚又妖又纯真,心中一动,笑着拉开披风,将叶晚晚裹了个严严实实,而后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休息一会吧,到了我会叫醒你。”

    叶晚晚身体僵住了,啥情况,又占她便宜她很想挣脱开,只是转念一想,两人目前还是合法夫妻,算了,就当抱枕用吧,伸了个懒腰,伸手抱住多尔衮的胳膊,蜷缩在多尔衮怀里。

    多尔衮见小玉儿变成小猫儿,十分可爱,唇边还带着满足的笑容,不禁抿唇轻笑,伸手将披风又紧了紧,帮她盖得绵绵密密。

    叶晚晚也有些倦了,又大了几个哈欠,一会功夫,睡意上涌,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见塔娜正在炕前坐着瞪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不由吓了一跳,“塔娜,你干嘛这么吓人我脸上长花吗”

    塔娜欢呼一声,上前左看右看,“,昨晚上是贝勒爷抱您回来,他把放在床上,给您盖好被子,叮嘱我不要打搅您,还让吉兰嬷嬷吩咐下去,这几天福晋不舒服,不要来请安影响您休息。”

    叶晚晚揉揉脑袋,原来是多尔衮抱自己回来,她怎么会睡得这么死看来是这些时间太累的关系。

    塔娜见醒来,端了碗参汤过来,“,这是上次贝勒爷送来的百年人参,他吩咐我炖汤给您滋补身体。”

    狗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上心难道有什么企图

    叶晚晚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如今科尔沁的吴克善还在盛京,狗男人怕自己无理取闹影响到科尔沁和大金的关系,先笼络住自己,呵呵,当她是以前的小玉儿那般好骗。

    一口气将参汤喝完,补得是自己的身体,这种送上门来的补品,喝了便是。

    梳洗完毕用罢早饭,塔娜按照往常习惯,在桌上放上一个花瓶,采了几枝绿梅插在瓶里,闻一闻,清香扑鼻,又泡了一壶香茶,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拿出那本簪花小楷字帖,摊在桌上。

    脆声道,“,都准备好了,您来习字吧。”

    叶晚晚懒洋洋的走到书桌旁,拿起笔随意写了几个字,字迹秀丽清雅,而后拿起白玉纸,将它揉碎捏成团扔到火盆里,哼,练个毛线,原本就是用来转一装,刷刷皇太极的好感度罢了,这会子连装都不想装。

    “拿走,以后都不要练字。”叶晚晚吩咐塔娜道,塔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巴巴的将东西拿走,“那这瓶花呢”

    叶晚晚看到绿梅花,想到无动于衷的皇太极就生气,“一起拿走。”

    闲闲散散的在贝勒府躺了两天,叶晚晚哪里都没去,多尔衮也像是凭空失踪一样,两天都不在府里,估计是招待吴克善,或者是别的事情,她也懒得管。

    只是想到瓜尔佳氏嚣张的模样,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这个该死的女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否则,她在盛京贵女圈里还怎么混下去,原本小玉儿就名头不佳,这会又变得随时可以欺负,谁都能上来打脸,她还怎么混下去

    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人。

    “塔娜,你命人去请十五贝勒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塔娜领命而去,叶晚晚哼了一声,马喇希是镶白旗人,多铎是镶白旗的旗主,由他出面,马喇希自然不敢不给她面子。

    按照叶晚晚在多铎心里的分量,她的话就是金字招牌,多铎此时正帮多尔衮处理吏部的事情,闻言心中一惊,小玉儿可从未这般急的找自己,于是忙也不帮了,哥哥也不管了,和多尔衮找了个拉肚子的理由。

    “哥哥,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回府休息一下。”

    多尔衮压根没想到弟弟是装病,关心的问道,“可要紧,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不用,不用,我回去歇歇就好。”

    从吏部溜出来,多铎立刻往十四贝勒府骑马而去,气喘吁吁赶来。

    “小玉儿,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要我来”

    叶晚晚在多铎面前,压根不用任何伪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使性子就使性子。

    想买什么东西多铎就一句话,“我带足银子。”想要告状,多铎也是一句话,“谁欺负你,劳资弄死他。”

    比如说现在,她就噘着嘴,一脸不开心的神情,“我不开心,反正不开心。”

    “小玉儿,你没事吧,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多铎望着叶晚晚愁眉苦脸的样子,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吉祥楼的点心,秀宝斋的首饰,以及各种小玩意,一一放在桌上,边放边看叶晚晚的脸色,压根没有阴转多云。

    “小玉儿,你怎么不高兴了,谁惹你生气了,我帮你教训他们。”

    多铎的性子向来暴躁,尤其是对待自己最关心的人,在他心里,小玉儿比他自己都重要,和哥哥并驾齐驱,哥哥是他最关心的亲人,小玉儿是他最喜欢的青梅,这两人是他的逆鳞。

    他因为是老汗王努尔哈赤的老来子,满人最喜欢小儿子,因此被努尔哈赤宠得无法无天,甚至将正黄旗都交给他管理,他也是所有旗下牛录和土地最多的人。

    及至成年,打仗勇猛战功赫赫,其它贝勒不敢小瞧,多尔衮又对他很宠,皇太极也纵着他,因此很多人都不敢招惹他。

    叶晚晚揉揉眼睛,哇的一声哭出来,吓了多铎一跳,小玉儿居然哭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在多铎一迭声追问下,叶晚晚抽抽噎噎道,“马喇希欺负我。”

    多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那个铁憨憨,你们怎么会遇到他可不敢来贝勒府。”

    “是他的嫡福晋瓜尔佳氏。”叶晚晚哭着将那天的事情告诉多铎,顺便调油加醋,“以前她一直羞辱我,我怕你担心,从不敢告诉你。”

    多铎气得一跳三尺高,“这个丑妇,我早就告诉马喇希,这样的泼妇就该痛打一顿,小玉儿,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让她嚣张到现在,走,我带你去她府上,让马喇希打她一顿给你出气,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叶晚晚止住哭声,眼珠一转,“我还要她跪着来贝勒府给我赔礼道歉。”

    多铎一口答应,“这必须的,她若不肯,我就打断他们全家的腿,居然敢欺负你。”

    叶晚晚破涕为笑,小玉儿以前也真能忍,为了不惹恼多尔衮,忍气吞声,什么都不会告诉多铎,其实多铎很爱护她,顾念她。

    哼,反正都比狗男人多尔衮好太多。

    两人一路雄赳赳气昂昂杀到马喇希的府邸,没想到的是,府正门敞开着,门口围着一些吃瓜群的祖宗们,都是贝子府的旗兵,正探头探脑往里看得津津有味。

    这些都是镶白旗的旗人,见旗主多铎带了一个美貌的少女来,以为他也是带着佳人来吃瓜看热闹,忙让出一条道,“十五贝勒,您也是来看热闹我和您说啊,马喇希摊上大事了。”

    叶晚晚和多铎互望一眼,熄了想找回场子的心思,多铎忙问道,“怎么了”

    其中一个老旗人的婆娘是马喇希府里的嬷嬷,苦着脸道,“贝子爷请求大汗赐婚,想要迎娶统领阿达海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今个一早,大汗下了赐婚诏书,贝子爷十分高兴,立刻写了休书给到福晋,还说,福晋不贤惠,以后就是后院的,还说做个都是便宜她。”

    “福晋那脾气怎么肯善罢甘休,一早上又哭又闹摔了很多东西,还吵着要上吊,后来被贝子爷打骂一顿,然后福晋就跑了,说要找人主持公道,说贝子爷始乱终弃,抛弃糟糠。”

    多铎大惊失色,镶白旗发生这事,这可不是件好事情,马喇希是哥哥信任的勇士,瓜尔佳福晋是佐领之女,也是镶白旗有力的支持者,“小玉儿,你先回府,我去找哥哥商量看看。”

    叶晚晚大度的挥挥手,“快去吧。”

    赐婚休妻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心中一动,难道是大汗帮她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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